他的语调总带着让人安心的韧性,混着旧事的沉沙:“她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早年充满太多阴差阳错,于是把对人生那些失控的恶意,都尽数丢给了你……试图用痛苦去构造你的世界。”可程明笃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安抚地抱她,像是故意留下一点点空间让她呼吸。
片刻,他才低声道:
“你不是那个让她痛苦的人,你从来都不是。”叶语莺喉咙一紧,眼泪一瞬间涌上来。
“可我也很无辜……我不能决定谁将我带来这个世界,她即便对我再凶残,只要我一刻感谢活着,我都不得不感谢她当时没有把我打掉……程明笃望着她,眼神沉沉,像是那种可以照进夜海深处的灯塔的光,尝试一点点将她从情绪的海啸里打捞上来。
他很久没有说话,像在等她哭完,等她把所有的倔强和不甘都耗尽。直到叶语莺终于低下头,肩膀轻轻颤抖着,他才终于伸出手,像多年前他们还年少时那样,极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背。那是程明笃安抚她的方式。
当年他们还能不能拥抱的时候的方式。
程明笃低声道:“你当然无辜,你也无从选择。”“你其实可以恨她,埋怨她,远走高飞,一辈子都不去理解她。”“可你在亲情的桎梏中,仍愿意来见她,哪怕她伤你至深。”“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怕说得太重,压垮她此刻仅存的支撑。但最终,他还是说了:
“这意味着,你和她已经走向截然不同的命运。”“你把这份痛苦接住了,但没有让它腐蚀你,这已经足够勇敢,足够强大。”
叶语莺一震,抬起眼,望向他。
他低头看着她,眉眼间的温柔深得几乎让人窒息:“余生,不要有任何一秒钟为她赎罪,叶语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湿润却清明的眼眸里,低声重复了一遍:“你仍然保持仁慈,这已经很好了。”
她站在他面前,肩膀轻轻颤动,整个人像是一棵经历过漫长寒冬、终于开始融雪的树。
良久,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地开口:
“我其实……很怕。”
他微动了动眉心,轻声问:“怕什么?”
“怕这一切永远不会好。“她垂着眼,睫毛湿漉漉地贴在一起,“怕我永远无法拥有一个像样的家,怕我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些…血缘带来的阴影。”说到这儿,她抬起眼看向他,声音发颤:“我是不是没救了?”程明笃喉咙动了动,眼神深得像浸入水底的月亮。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慢条斯理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指尖轻得像羽毛,像是在给一只受伤的小兽顺毛。片刻,他声音带着随性的调性响起:
“怎么没救?”
他说到这儿,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低声:“不是还有我吗…”这一句话落地,叶语莺眼眶发酸,喉头发涩。风还在吹,柳枝微颤,空气仿佛依旧冷冽。可她忽然觉得,那道在风里陪她站着的身影,让她拥有更多对外界的觉知。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变了一些,又好像一点没变。在风中,叶语莺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变小了,带着些当年的稚气。她多年前差点被这个念头憋得情绪险些崩坏。她总是喉头有句话,在她失落最深的时候抵达喉咙,但是直到成年后吻过了他,才好意思说出口。
此刻,这句话又抵达嘴边了。
她不想让自己纠结太久,念及自己之后那场至关重要的手术,不禁多出了几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念头。
“那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安慰的,亲情的那种…“她试图解释。
她话音落下,立刻觉得这句话承载的难为情,反而让她从哪些复杂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程明笃怔了怔,眸光词低垂,风在他大衣下摆打出弧度,漫天灰光笼罩着他整个人,仿佛连呼吸都带着克制的迟疑。他看着眼前的人,仿佛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