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叶语莺照常帮外婆一早出摊,天才蒙蒙亮,叶语莺帮忙拜访蔬菜时,余光瞥见街口有一道与周遭都格格不入的身影。青城的集市一向朴素,摊贩与顾客彼此熟稔,来来去去的都是老面孔。于是,当那个身影出现在街口时,便像是墨色山水画中点入的一滴钛白,格外显眼程明笃的身高来看,很难让人相信他是江淮一带的人,尤其是来到青城,一出现都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存在。也不知看的是他的身姿,还是他的面容。
叶语莺看到他那一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她几乎下意识低下头去看自己脚上沾满淤泥的雨靴,周身都是方便干活而穿的旧衣物,穿坏了不心疼的那种。她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仿佛这一刻,将他们之间的楚河汉界照得比以往分明。
她和青城集市融为一体,长在泥地里,穿着实用、不修边幅,而他像是不属于这里。
她几乎有些想转身躲进人群里,藏到摆摊的蒜苗后面,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藏的是人,还是心思,
程明笃在街口停下脚步,站在日光和雾气交汇的缝隙里,低头看了她一眼,像是那种不带任何犹豫的确认。
然后他迈步,径直朝她走来,来到了她的摊位前。程明笃站定,垂眼看她一身打扮,唇角轻微动了动,只道:“今天带你回去?休整一下,明天该上课了。”声音低稳,带着一贯的清冷,从容得像是在某个会议室里发言,但是叶语莺却觉得有种罕见的"家长"的感觉。
她怔了片刻,才迟迟地回过神来,垂下眼小声回了句:“中午就收摊了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弯腰,像是在帮她把一篮放歪的青菜重新摆正。这个动作让叶语莺有些思绪万千。
他的嗓音重新响起:“说好来接你,自然就来了。”这一刻,她大脑里条件反射的虚幻感又重新出现了,这样与常识格格不入的的画面不寻常得像一场荒诞梦。
眼前这个人却站在晨雾与天光的交界处,在不属于他的地方出现,不动声色地在她混乱不堪的生活里伸进一只手。
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含义,只是伸来一只手而已,如此简单。她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说“谢谢”太生疏,说“我以为你不会来”又太轻易暴露自己。
她只好低低“嗯"了一声,又不自然地理了理一旁的香葱,把眼神埋进蒜苗堆里。
外婆这时刚从旁边包子摊回来,手里拎着一袋热腾腾的豆沙包,一眼看见站在摊前的程明笃,立刻认出了是外乡人。她看了一阵,饱经风霜的眼没有识别出对方的身份。“这位是……”
叶语莺斟酌着用词,在心里盘算着怎么介绍最好,“他叫程明笃,在蓉城帮了我很多。”
外婆没有继续追问了,因为从这个姓氏加上对方不寻常的神态,很容易猜出是谁。
“这大清早的,跑这么远,路上辛苦了吧?“外婆一边弯腰往塑料凳上坐,将包子塞给程明笃。
程明笃略微颔首,顺便抬手婉拒了包子,“不辛苦。”叶语莺在一旁看到这个场景,只是默默垂眸,眼里像是掠过一尾微光的鱼,轻得几乎不显。
回程前,外婆把她送出巷口。
“车上别吃凉的,最近山雨太频,容易伤胃。“她一边说一边把刚从锅里捞出的热糯米团塞进她的手里,“这个拿着,热着的。”叶语莺低头看那团用荷叶包好的点心,竟鼻子一酸,连忙点头:“我知道了。”
忽而想到了什么,叶语莺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带的话吗?”外婆站在巷口,身影如同融入了灰白的老照片,闭了闭眼,沉默地摇头。上了车,她连忙打开车窗,还想再说点什么,“等我下个假期再来看您。外婆点点头,笑得更温了几分,“记住我说的话,不用常常回头,尽力去奔跑就好。”
车门合上的那一刻,叶语莺才意识到,她又要离开青城了。车子慢慢驶离青城老巷,小院与月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