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望着他,声音几不可闻,却异常认真:“若有朝一日,张家真的东窗事发……我若去求太子,保全张允承的性命,你觉得太子殿下会答应吗?话音刚落,任九思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他的神情冷得近乎陌生,眉宇间缓缓凝起一道深深的戾气。姚韫知察觉他的变化,心头一紧,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任九思望着她,嗓音低沉,却带着逼人的质问:“你方才听见魏王与张暨则如何勾连,如何贪墨灾银、逼得百姓卖妻鬻子……听见这些事情,你心里想的,就只是如何保住张允承的性命?”
这一瞬,他眼中翻涌着几乎压抑不住的愤怒。可那怒意,不像是嫉妒,不像是吃醋,更像是一种愤然的、近乎悲怆的失望。
姚韫知一时语塞,低下头去。
她的确感到羞愧,可当她直视他那双微红的眼眸时,却又无法理解,为何他会如此激动。
有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沉沉浮浮。时而她觉得,那就是最接近真相的答案;可时而,她又觉得那想法太荒唐,不敢深想。此刻她便陷在这模糊的边界之中,脑中乱作一团。也不知是不是怀了试探的心思,她继续问道:“那在你看来,若真有一日张暨则倒台,太子他们该如何处置张允承?”林间风声呼啸,他的神色却愈发萧索。
半晌,他才开口,反问道:“当初张暨则要言家满门抄斩,连言怀敏那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都被他们卖到教坊司去。他们张家人可曾给言家人留过半分活路?”
姚韫知张了张嘴,似欲说些什么,可尚未来得及开口,任九思已转过身去。他望着远处的山岚,声音淡了下去,“我还有卷宗未看完,就不打扰夫人赏花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花林,只留一地残红,随风纷纷而落。姚韫知心里一团乱麻,像被什么钝钝地塞满了,既说不清楚,也理不出头绪。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住所的。
张允承已经换好了衣服,衣冠整齐。见她回来,微一颔首,随口问道:“我爹让我去行宫伴驾,你要同去吗?”
姚韫知下意识摇头:“我就不去了。”
张允承也没勉强,转身欲行。才走出几步,忽觉她身边静悄悄的,脚步微顿,回头看了一眼室内,也未见柳絮的身影。他疑惑地问道:"柳絮呢?”
姚韫知语气淡淡:“公主说她发髻梳得好,便把她留下用了。”张允承点点头,又略显犹豫道:“那你这边岂不是没人服侍?”姚韫知笑了一下,温声道:“无妨,我一个人歇一歇也挺清静的。”张允承仍不太放心,“这地方偏僻荒凉,山林深远,我总觉得不大安全。你若不愿跟我一道,也让我唤个侍女过来守着吧。”姚韫知不愿事情闹大,正要婉拒,忽地一念闪过。她本就是随张允承来此探听张暨则与魏王的动静,也想借此看清皇帝的态度。既然身已入局,再逃避已无意义,不如趁机看看能否打探些真正的消息。于是她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罢了,我同你一起去吧。”张允承微愣了一下,随即道:“诶。”
只是那笑意虽然浮上唇角,却未能落入眼底。姚韫知看在眼里,心中一颤。
她知道,张允承终究是心灰意冷了。
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希望时间能让他将这些事情淡忘。张允承带着姚韫知去了行宫外的马场。
此时天光正好,朝雾未尽,骑马走在山道上,倒比留在汤泉里闷着来得自在。
姚韫知被安排至驿站更换骑装,由侍女引至马前。她翻身上马,跟着张允承沿林道前行,不多时便看到不远处皇帝与内眷的马队。侍卫见状,立即上前拦下,传令请示,不久便放行。两人策马加快速度,赶至马队之前,翻身下马,俯身施礼。
皇帝抬手道:“免了。”
目光扫过张允承,语气略带亲切:“朕许久未见你了。”他转向张暨则,笑道:“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