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折花的少年,心底总有个声音在说: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华灯把头埋进被子里,深深地叹息一声。
说起她和沈昼的孽缘,已经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约是七岁的时候,她作为公主伴读第一次进宫,就不小心把这位皇子推下了水。那时七皇子并不受宠,他是张美人所生,性情腼腆温吞,一向为先皇不喜,此事竞不了了之,华灯没受到实质性的惩罚。然而她心里始终为此愧疚,甚至因为没得到太多惩罚,而愧疚得更深。所以第二次进宫,她就特地带了赔礼,去找到沈昼道歉。当时他抱着年仅四岁的胞妹沈曦,坐在院子里读书,模样很是乖巧。屋里时不时传出张美人的咳嗽声,药香熏染了整座宫殿。华灯耷拉着脑袋向他道歉,请求他收下赔礼,他没有太多表情,低头问沈曦:"曦儿喜欢吗?″
沈曦点头说:"喜欢呀!我都喜欢呀!”
沈昼就轻笑一声,将沈曦放到一旁,从容地起身回礼。收下了她的礼品,也接受了她的道歉,并表示此事日后无需再提。刚巧这时,宫人为张美人煎熬的药汤好了,见沈昼望了过去,华灯颇有眼色地主动告辞。果然沈昼没有挽留,他回到房间,亲自替张美人侍药。从那以后,华灯偶尔碰见沈昼,就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他好像有点惊讶,但终究没拒绝她的善意,一来二去,渐渐成为朋友。那时的沈昼在她心里,是个普通的少年,他也没有展露出任何特殊之处。他会在约她出来时,故意惹得她生气,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来哄她。也会因为与殷则京斗蛐蛐失败而到处收买战力强的蛐蛐,且非要她从旁观战。她更喜欢和沈曦在一起,起码沈曦安静,不像他们两个一样烦人。那时一切都称得上美好。
直到沈昼十二岁这年,张美人病逝,此后大半年,华灯都没再见过沈昼。有种说法是,张美人并非因病去世,而是被宸妃害死的,因为宸妃多年膝下无子,想要亲自抚养七皇子。
具体事宜,华灯不可能知晓。她唯一知道的,是沈昼入住宸妃宫殿后,不到一年时间,宸妃暴毙而亡,先皇震怒,血流成河。而后追查三个月,罪魁祸首竞指向先皇后李氏,先皇念及太子哀求,留李氏不死,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此后更是彻查李氏一族,大肆打压其朝堂势力,连太子的地位都险些不保。
再次见到沈昼,他还是和以往一样,可华灯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那些被他压抑的冷血和戾气,逐渐从他的血脉中激发,只是对她,他丝毫不变,所以她权做不知。
他依然会因她畏寒,替她狩猎雪狐,命人裁制成斗篷送与她。依然会半夜翻墙,提着她最爱吃的点心,隔着窗户送到她手里。他也依然是大臣们眼里,最不起眼的那个皇子。人们对他的评价,多半是孤僻、冷漠、愚钝等等。
但华灯从没这么觉得。
她相信是沈昼一手操控,先杀宸妃,再借皇帝之手扳倒皇后,以报杀母之仇,尽管当时他才那么小。
她也相信他的确无意皇位,不然不会藏巧守拙,蛰伏多年,不愿引人注目。而他现在为什么攻打建邺,登基称帝,她同样能够理解。因为他本该当个闲散王爷,游山玩水的愿望没能实现,先帝逼迫他以质子之身出使澧国,意味着他被整个大魏放弃。得知消息的那日,华灯头一次放下规矩,放下父母先生往日的告诫,驭马出城,试图见他最后一面。
可惜她没能见到。
还记得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年关将近,大家都在为新年做准备,而她想见的少年未曾留下只言片语,独自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去往生死难料的远方。距离那日的不告而别,迄今已有四年。
四年太久,久到他留下的泥人褪了色,久到她怀疑还能不能认出他的样子。有一回参加宫宴,她听到席间太子等人谈论起他,无不是嘲笑轻蔑的言论。她盯着酒杯思考了很久,该怎样把酒水泼到太子脸上,还不让家人受罚。她想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