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妩从善如流地席地而坐,拍了拍身侧石阶:“殿下请。”
太子瞪大眼睛:“你让孤坐地上?”
“地上怎么了?”重妩眨眨眼,歪头笑道,“奴婢家乡有句老话,接地气的孩子长得壮实。殿下这般瘦弱,怕是贵妃娘娘平日拘得紧吧?”
太子脸色倏地苍白,攥着灯笼柄的指节发青:“别提她!”
重妩眸光微闪。方才那跋扈贵妃训斥宫女的场景历历在目,她忽得想起昙华寺中老和尚说的话:“陛下待贵妃如珠似宝,为慰她寂寞,竟将先皇后所出的太子交予她抚养……”
如今看来,面对这样一位骄纵专横的母妃,想来这位养子没少受磋磨。她放缓了语气:“殿下恕罪,是奴婢僭越了。”
一阵清风掠过,枝头梅花窣窣飘落。太子忽然挨着她坐下,绣金衣摆沾了尘土也不在意,淡声开口道:“……母妃生辰快到了。”
重妩捻着花瓣的手一顿。
“孤想送她件礼物。”少年盯着灯笼里跳动的烛火,“可她什么都有,南海明珠,西域香料,孤去年猎的白狐皮她瞧都不瞧......你说,女子究竟喜欢什么?”
重妩静静望着他紧绷的侧脸,恍惚间竟与记忆深处某个雪夜重叠。三百年前,也有人这般笨拙地问她:“阿妩,生辰想要什么?”
她闭了闭眼,将纷乱思绪压下,柔声道:“殿下可知贵妃娘娘最爱什么?”
太子沉默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枚玉坠。重妩借着月光细看,见那玉坠雕成山茶花模样,只是边角歪斜,显然是初学者的手艺。少年神情黯然,闷声道:“上月我亲手刻的,母妃不要,扔给了宫人。她说,山茶花俗气,上不得台面。”
月光淌过他尚显青涩的面庞,重妩被他眉间浓重的郁色刺得心头微动。这般年纪的孩子,本该是撒娇耍赖的时候,这少年眼中却凝着化不开的霜。
她忽觉有些心酸,宽慰少年道:“或许贵妃娘娘只是不喜这山茶花的式样呢?不如...殿下换一种?”
太子神色恹恹,小声道:“换什么都没有用,”他抱着双膝,盯着那盏灯笼发呆,“母妃可能不是不喜欢山茶花,只是不喜欢我。”
重妩心底悄悄道:其实她不喜欢你也正常啊。
按那老僧所说,那位贵妃娘娘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昔年未出闺阁便名动京华,满城少年争掷琼花的天之骄女,一入宫来便被塞了一个大儿子——这谁高兴得起来啊!
她不懂人界帝王后宫的勾心斗角,只知晓面前这少年神情郁郁,虽贵为金枝玉叶,却像是个无家可归的孩子。不知怎的,她联想到自己,心中生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来。
她不想看他这般落寞。
于是重妩想了想,问道:“殿下可知女人最喜欢什么?”
少年犹疑地打量她:“珠宝?华服?”
“都不是。”
重妩笑得眉眼弯弯:“是真心。”
清风挟着梅香袭来,她蓦然想起一事。
三百年前她带那人游历人界时,曾见满城百姓在忘川放千盏莲灯祈福。灯火映着流水迢迢,明光若星河倾落,彼时情景美不胜收。她恍了恍神,鬼使神差地道:“奴婢倒有个主意,不如…殿下亲手扎一盏莲花灯献给贵妃娘娘,如何?”
太子怔了怔:“莲花灯?”
“是啊。”重妩随手折了根梅枝,在地上勾画起来,“取竹篾为骨,糊上素绢,再描些吉祥纹样。若是殿下亲手所制,贵妃娘娘定会欢喜。”
少年盯着地上潦草的图样,眼底渐渐泛起光亮:“当真?”
“骗你作甚?”重妩支着下巴,“我...奴婢老家有个习俗,至亲之人若在生辰时奉上亲手所制的莲花灯,便能祈得三生圆满,长乐安康。”
她说到“至亲之人”时故意放柔了语调,果然见少年睫羽轻颤。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