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故人,两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顾姝臣看着张娘子眼底一点伤感,犹豫地扯了扯袖子,终究还是开口道:“其实……我来之前,你和许娘子的关系还好吧。”
张雁翎垂眸,轻笑道:“说不上好……但也能说两句话。说到底,还是许令姜自己的性子害了她。”
原来她叫许令姜,顾姝臣心中微叹。
“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张雁翎摇摇头,“要不是心里执念太深,其实也是能安稳度日的。”
是呀,这世间多少事,就毁在一个“欲"上。为了一点抓不住的念头,赔上自己的性命。顾姝臣抚了抚手中的绒花:“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再有什么欲念,也不该用别人的血来铺路。”
张娘子眼波流转,甩帕笑了笑,玛瑙制的耳坠子轻轻晃动:“也是。不是人人都像娘娘一样,是个敞亮的善性人。”说罢,她起身,捻帕捋了捋裙摆褶皱:“今日不留娘子了,时候不早,再不回去,殿下该上我这里来讨人了。”
顾姝臣面颊微微一红,正要往外面去,忽然又想起方才的事,回身蹙眉对张娘子道:“娘子如今孤身在外面,还是要多留心些……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可怎么是好?”
张雁翎黛眉微蹙,神色有几分无奈:“这些闹事的……因为我是新来此地,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眼馋,且让他们闹一阵,也就无事了。”顾姝臣却摇摇头,低头忖了忖道:“那些无赖,跟狗皮膏药似的。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雁翎你且等等,我回去想个法子,总得吓吓他们才是。”第二日,顾姝臣特意挑了个街上最热闹的时候,让采薇大张旗鼓地上张娘子的铺子来,挑了好几匣子东西回去。
采薇指挥着小丫头把绒花装起来,趾高气昂地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我们家娘娘说了,从今往后,你们家上好的绒花做出来,首先得送到娘娘那里去!老是缺了什么材料只和娘娘说就是,要是被娘娘发现你们偷奸耍滑,可别怪娘娘不留情面。”
门口聚集了一小撮人,见采薇仰着下巴出来,忙让开一条道。人群挤挤攘攘的,前头站着一个干瘦男子,正探着头往里面看。见采薇出来,忙上前几步行礼:“姑娘,这是……
采薇掀起眼皮觑他一眼,懒得搭理,只努努嘴示意他看自己的腰上挂着的东宫令牌。
那男子只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讪笑着挠挠头发:“原来、原来是贵人…采薇没再理他,头也不回走了。
从那天以后,外面就传闻,东宫里侧妃娘娘喜欢城南新开这家首饰铺子的绒花,三五天总让人来看看有没有新样子,那些想要闹事的,眼见着人家傍上尊大佛,起先颇为不平,被采薇带人骂了两回,也渐渐歇了冒犯的心思。转眼间就到了启程之日。一大早,采薇和竹青就把顾姝臣从被子里刨出来:“娘娘,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发了,您可不能再睡了!”外头天还没亮,一片浓郁的深蓝,只有几盏宫灯在风里慢慢晃悠,宫墙森森里,透露着几分鬼气。
长乐阁里却是灯火通明,采薇拿着帕子给顾姝臣擦脸,见顾姝臣睡眼惺忪老大不高兴的模样,好声好气劝着:“娘娘,等咱们到了江南,在殿下的园子里,想几时起身就几时起……可今天要是错过了,咱们可就到不了江南坐不得船来。”
顾姝臣听着,才打起几分精神来。指节揉揉眼睛,打个哈欠道:“我知道……咱们快些收拾吧。”
行礼是早就打点好装了车的,如今不过拿好在马车上随用的就是。竹青和叶兰帮顾姝臣装扮梳头,采薇检查着随身的东西。妆奁套盒、熏衣九子奁、天蚕丝帷帽并五彩丝线,下雨穿的木展……一应都备全了。采薇又特意嘱咐小内侍拿了一套金丝藤编食盒,里面装了玫瑰酥茯苓糕,又带了一捧红茶茶叶。
收拾好,顾姝臣着金线马面裙配青缎比甲,施施然出了长乐阁。采薇、竹青和叶兰跟着,一并往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