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她的遗憾。心底逐渐泛上密密麻麻的疼痛,啃噬着少女最后微弱的神智。她最遗憾自己终究无法陪崔娥,陪蔺玉池走到最后,她即将要告别生命中唯一的亲人与爱侣。
她只是讨厌告别。
崔善善将目光转移至少年的脸庞,心底还有一些话想要开口说。她动了动充血的喉咙,一开口,嗓音沙哑得如同鬼嘶:“师兄。”时隔数月,崔善善再度攥紧少年的手。
她笑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淌着泪。
只听她断断续续对他说:“其实,在昆吾山与你生活的这两年,我真的…”少年抬眼与她相视。
崔善善闭上限,眼睫毛轻颤着,安心地依靠在他的怀里。“很开心。”
听见她亲口说出最后三个字,少年眼眶涌出的泪水越发凶猛。少女颤颤伸出手,似乎想要触碰少年的脸,转瞬间又无力地垂下。不知过了多久,黑夜之中,再度响起崔善善沙哑却柔软的嗓音。她竭尽浑身最后的气力,攥紧少年的手,轻声对他说:“师兄,你看,有我牵着你,就不要再哭啦。”少女的语气如同昔日那般温暖,蕴含着令人心生艰涩的爱意,只是她的体温却不受控制地逐渐冷下来了。
直至她体内的魂魄全数消散,两人的手自始自终都紧紧交握,没有任何一人肯放开。
蔺玉池很清楚,灭魂杀阵最针对魂魄。
她的身躯虽然可以保留,可她的体内的生魂已经破碎消散,甚至连再重生的资格都没有。
蔺玉池恨恨地想,凌华子为了断绝后患,竞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咬着牙,重新将自己的心鳞修补好,想要充补她破碎的心腔,却发现它如同那只并蒂连心玉一样,根本无法再修好。蔺玉池有点慌神,他忍不住从怀中拿出那对有些残破的玉镯,慌忙地套在崔善善跟自己的手腕上,似乎只要这样做,他跟崔善善就还有最后一丝联系。半响,场中只余下他与凌华子两人。
蔺玉池抱着崔善善,仍呆呆跪在那处,墨发垂落,看不清神情。大
身后的竹林发出飒飒响动,无人知晓的地底下,忽然多出一对骨碌碌的眼睛。
一只水鬼,眼里含着热泪,头上顶着少年的仙螺。仙螺散发着微光,正对着远处无声对峙的师徒,无声地记录下两人接下来的谈话。
“阿蔺,她已身死,你该随吾回去,吾会替你将她炼制药偶,待她补上你仙脉的缺口,日后方能顺利打通。”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必须要在今岁成为新人神。”蔺玉池抬起一双眼,死死盯着他,眼里含着滔天的怨愤,似乎在质疑他的话语。
凌华子又将目光转移至死去的少女身上,毫不在意道:“区区一介炉鼎,又是无甚天资的凡人,岂敢妄图飞升仙道?”与此同时,仙螺的匿名室上正传出此段留影。九州仙盟所有弟子不约而同地拿出仙螺,听着眼前仙人的话语,眼神皆是无比震骇。
昔日最孤冷高洁的凌华子,为了让弟子飞升,竟不惜罔顾人命,使用炉鼎这等下作的修炼手段。
只见留影那头,少年仍跪在地上,怀中拥着已经死去的崔善善。“师尊,倘若我是一个凡人,却如此罔顾凡人之命,又如何能让弟子们安心尊崇为人神呢?”
男人抿唇:“倘若是何意?”
蔺玉池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道:“崔善善无论如何皆是您亲手所收的弟子,却未曾蒙您赐教,甚至无数次遭您毒手,挑断双手筋脉,只是为了让她无法脱离炉鼎的身份…”
说罢,蔺玉池骤然抬起一双如寒星般明亮的漆目:“恕徒弟妄言,您实在愧为一个仙。”
凌华子抿唇,语气蕴着三分不耐:“仙人向来如此,你无资格评判吾。”“可我从来不想成为这样的仙,更不想成为什么人神!”“阿蔺!”
蔺玉池无所谓地笑笑:“也罢,师尊,您不如趁今日好好想想,为何我天赋极高,却终有一道仙脉未曾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