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手续办得痛快了,可是忘记了离婚之后落脚的问题了。
她的娘家在外省,想要离婚回娘家住那可不现实。
现在是八十年代,可不像是四十多年后,满大街的酒店,出门开个房间就能对付,这个时候只有旅馆招待所,而且想要住的话,那得要开介绍信。
这个时间段,大家都下班了,就算是她的理由充分,也没人给她开介绍信了。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她开到介绍信,她也住不了——因为,她一分钱都没有。
哦,不,还是有一点。
刚刚她掏了一下裤袋,在那里还有一块四毛四分和七八斤的粮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下的,除此之外,她身无分文。
那么,她今天晚上要住到什么地方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斜刺里就伸出了一只手,一下子就把桑瑜手里面正在收拣的东西给夺了过了。
与此同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就在桑瑜的耳边炸开了:“老太婆,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你说谁是不下蛋的母鸡?我看你家王自力才是一个阉鸡!”
桑瑜被吓了一跳,她转头朝着来人定睛一看,这是一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两条乌黑油量的大辫子就耷拉在身前。
此时此刻,这年轻的姑娘一边撸起衬衣的袖子,一边天不怕地不怕的跟赵凤兰对骂着,她的语速又快,说话又俏皮,更是引得围观的人一阵一阵的大笑。
桑瑜则定睛看着她,眼睛都不敢错一下,一个已经在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开始在脑海里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生动,最后和面前的年轻姑娘重合到了一起。
她曾经是桑瑜年轻是最好的朋友——何丽英。
她和桑瑜是一起读技校毕业之后分到了滨江木材总厂的,又一起被分到了车床厂,她们年纪相仿,性格投缘,所以很快就变成了最好的朋友,只可惜,这样美好又年轻的友情,在何丽英二十三岁那年戛然而止。
那一年,何丽英生孩子难产,一尸两命,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最初桑瑜一想起她还会难过哭泣,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几十年的光阴流逝,她也渐渐地遗忘了何丽英。
要不然也不会重生之后几乎没有想起过她。
可是,何丽英就这么出现了,鲜活的、生动的站在自己的身边,让桑瑜的心也跟着砰砰砰的乱跳,就连她的眼睛也一下子被那激动的情绪给顶得一片雾气。
桑瑜碍着这个前儿媳和晚辈身份不能跟赵凤兰对骂,何丽英可不怕。
她本来就性格泼辣,又因为桑瑜经常和她诉苦的缘故格外知道王家那点子破事,所以每句话几乎都是往赵凤兰的肺管子插,不过张口闭口就把赵凤兰给怼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凤兰被何丽英气得脸色发白、四肢微微发抖,手指指着桑瑜跟何丽英两个人“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上一世赵凤兰就是因为心脑血管疾病瘫在床上了七八年,虽然现在的她看起来还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桑瑜还是怕真的被何丽英给气出什么问题,提前瘫了,那么何丽英和自己可都是得不偿失。
看着何丽英还不解气,甚至还想再骂几句的样子,桑瑜连忙伸出手扯了她一把:“别说了,帮我收拾收拾。”
何丽英虽然不过瘾,却也只能按下那口气和几个女同事一起帮着桑瑜收地上被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越收她的那口气就越是冲,她扭头瞪着桑瑜,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老王家就用这些破烂打发你?”
何丽英的话显然也是围观群众的心里话,他们对着那一地的东西指指点点,各个都在为桑瑜鸣不平。
桑瑜也收拾得鬼火冒。
一开始,桑瑜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的,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十年,当年王自力的家里有什么,她的记忆也很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