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便指挥孩子们蹲下缩进亭内,自己则外出探路,确定前路无人后再用哨音召唤他们藏身进下一座。
即将穿越第四座方亭时,曲臻将头探出转角,正瞧见一名从琼林内窜出来的殿卫,那人见她行迹鬼祟,当下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大人饶命!”
曲臻举起双手,颤声道:“妾身是许侍郎家的官眷,随殿卫出来解手,不想却迷了路,大人,这附近……为何都看不见人啊?”“官眷?"那人提着刀走来,质问她道:“官眷眼下都在前殿,你解个手跑这么远干嘛?”
“是苏尚书叫我们出来的!”
曲臻佯装惶乱:“他说后门有人闯殿,叫我们在殿外候着,妾身腹痛难耐,便寻了个侍卫让他带妾身出来解手,便是那侍卫将妾身带至此处的!待妾身出来,却没能寻见他!”
曲臻说着小步朝那殿卫挪近了,泪眼盈盈,楚楚可怜道:“大人,能劳烦您护送妾身回前殿吗?妾身……妾身怕黑.……”皓月当空,清辉万里,却不足以照亮那人隐入阴影的面孔。待曲臻走近了,才发觉他正目不转睛地看向自己颈侧,眉角微微颤动。曲臻心上一凉。
她沉迷卖惨做戏,却忘了自己颈侧还有未擦干的血迹。千钧一发之际,两人几乎同时举起了手中的利器,但挥刀所需的起势太久,细若发簪的玉玲珑还是先行一步、扎入了侍卫颈侧。腰际传来一阵酥麻的凉意,伴着难忍的痛,曲臻拔出玉玲珑,俯首望向侍卫的右手..……
幽蓝月光下,长剑已进逼腰际,若她再慢上半刻,只会被面前之人横切作两截。
余光扫过刃锋时,曲臻隐约瞧见一道狭长的血痕,下意识抬手摸上腰侧,再借着月光查看,但她看不清晰,更无暇仔细分辨,只觉掌心一片濡湿,裹着的布帛也早被鲜血浸作猩红,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她今夜手刃之人的。来不及验伤了。
瞧准四下无人,曲臻按住腰际的伤口,朝下一座方亭冲了过·……这夜,苏祁幸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醒不来的噩梦。他问过戍卫营的人,乔家并无从过戎的姊妹,乔江今夜就在轩辕殿,且与一位白姓女子一同失踪多时,后来,他随殿卫一同赶来扑火,半道又被父亲塞了个寻人的差事。
片刻前,他在西墙边上的琼林里头找到了那侍卫的尸体,而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膳房,欲将乔口口的消息禀报给父亲。这一路,他不断回想起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想起她宣称誓死效忠苏家时、有如男子一般铿锵的音色,以及抹额盔下那双坚毅的眼睛。苏祁幸还是不敢相信,今夜殿内的诸多混乱都出自一名女子之手,而他,甚至还将她亲自送进了关押那些童孺的地牢。膳房门口,苏祁幸望着空空如也的案板、炉灶,质问伙夫们为何还不动手?帮厨们一脸惶恐地看向他,那时,苏祁幸身后却飘来一阵稚音。一一“大人,此处可有烧饼吃?”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五六岁模样的男童,前头的那个扯着衣角,正越过他探头膳房里头望。
未待苏祁幸回话,又一个高个头的姑娘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对着他弯下腰,忙不迭地道歉:“大人恕罪!这猢狲儿不识天家威严,小女这就那麻绳捆他们回去!”
那姑娘说罢,一手提起一个男童的衣领转头便走,苏祁幸却仍怔在原地。完了,全完了。
他当下只觉天昏地暗,开口时音韵里竞夹着几分哀求,“你们………是如何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