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世界愈发暗淡,昔日里那些光鲜的色彩,原来也只是不同程度的灰。马车驶过琼水街时,她瞧见了街边那几张的熟悉面孔。马车内,翠幄含风,茜纱映日,于一众贵女的华袍上漾起胭脂般的霞光;马车外,街尘泛起褐浪,灰棚支着断墙,李墨与郭盛身披短褐夹袄混在一众灰头土脸的行人间覆手而立,祝小五则提着一把乌木长弓,一脸憨笑地站在他们身后周遭纷乱的声响骤然消散,鼻尖涌上酸涩。从这个角度看去,他们的身形是如此渺小、单薄,面上蒙着尘土,笑容却比她几日来见到的都还要赤诚。
珠帘翠幔艳色夺目,遮去事物原本的颜色,构成了另一种单调。那时,曲臻发觉自己还是更喜欢从前的生活,没有宝马香车,没有下人侍奉,心底却很踏实,以至隔着窗纱瞧见那些面孔时,身上依旧会盈满暖意。曲臻在车内,与车外的故人长久对视,用目光,为彼此送行。她知道队伍一经驶离城郊,祝小五和分散在城中各处的伙计便会张弓抛出数千封信,那是半月来锦庄与书铺众人一笔一划写下的,剩余的上千张也已交由陈祈明送往望南国各处。
这些信,便是他们此程最大的胜算。
“快拉上吧,一股子驴粪味儿!”
梅绾盈略带嫌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曲臻连忙放下锦帷。转回身来,她见梅绾盈正以手掩鼻,腕上的金丝宝钏辉光明灿,只得不好意思地笑笑,良久不再作声。
过不多时,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到了?“梅绾盈探身过来挽开曲臻身旁的锦帷朝外望,而后双眼一亮,提着裙子就跳下了车。
“许是见到她二哥了。”
戚荷在旁淡淡插了句,而后背靠车厢闭上眼,并无下车之意。“青羽卫统领梅翎朔?"曲臻下意识说出那个名字,心上不觉有些忐忑。她从许凌笙那里听闻,梅青次子梅翎朔常年领兵驻守港口,此前从未赴宴,方才听梅绾盈提及兄长,曲臻也以为是她说的是大哥梅逐霄,毕竞往年前去轩辕殿为皇室祈福的多是文官,武官赴宴,实属罕见。“可我听闻梅将军忙于清剿海匪,"曲臻旁敲侧击地问,“今年为何却得空前来赴宴?″
“这我如何知道?“戚荷闭着眼道:“不过苏大人半月前特别交代许老爷,今年赴宴需多带些侍卫在身边,梅将军手下有十万青羽卫,兴许也是因此才受邀来的。”
曲臻闻言,心上猛地一沉。
“县主的意思是,梅将军将手下的青羽卫也带来了?”戚荷睁开眼,见曲臻眉间微蹙,面带忧色,尾音略微上扬,“你既如此好奇,为何不亲自下去看看?”
曲臻唇齿开合,欲言又止,只能垂下头闷声道:“许郎说我还未过门,此行还是少些示人,免得叫人说闲话。”
戚荷唇角下翻,面带讥讽地瞥了曲臻一眼,而后再度阖上眼,不再言语。事实上,马车刚一停稳曲臻就想跳下去了,适才梅绾盈掀开帘子,她也是强忍着才没朝外望。
倒不是为了确认车外有无青羽卫,而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与梁有依已有半月未见,入住许府事发突然,她也没来得及到湮灭司与他道别,而眼下她之所以不跳下车去见他,不过是担心撞见杜连城,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临行前,她对许凌笙再三交代,定要待杜家人交付贡品离开后再叫她下车,理由是杜连城先前有意求娶,曲臻不想在一众官眷面前浪费口舌与他解释,再叫杜家与许家之间生出嫌隙。
戚荷心如止水,面色安怡,似是已然睡着了,脚步与马蹄声不时从车厢外传来,曲臻留心听着,如坐针毡。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前的帘子终于从外掀开,许凌笙探过头,对曲臻微微一笑。
“下来吧。“他说着对她伸出了手。
曲臻于是单手提起裙襟,将右手搁到许凌笙掌心,扒着车门从车上跳下。从城郊到漱玉山庄,她们需换乘提前备好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