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沉凝,连着小沧琰伸出两根手指自她眼前晃了又晃,亦是分毫未有觉察。
待云慈回过神,入目便是小沧琰一双清澈明亮的紫眸。她凝向那瞳孔深处,却依旧是一片清若琉璃,只隐隐照映出他眼前天地之间唯独一个她。不似与她并行多日的那个沧琰,虽总是一张笑颜,眼眸却总是像蒙上一层任如何也化解不开的浑厚雾霭一般,晦暗不明。云慈轻叹,细细的气息自鼻尖呼出。
虽说一早便知晓此地不过是那魇魔织就的幻境而已,可方才途径巷口,听见拳脚加诸口口的闷响之时,雪白的绒爪还是不受控地冲了进去,将人救下。D她倏忽不合时宜地想到,若是当初当真有人如她此刻一般,将身陷囹圄的沧琰救出水火。而不是直至不久之后被瑶姬诉骗,成了魔君御冥的练功“沙袋”,他是不是也不会成为那个仙门口中恶贯满盈、无恶不作之徒?这般想着,湿糯的鼻尖安抚似地埋入他纤细的颈间,温软的绒毛刮了刮他凸起的喉结。小沧琰身形有些僵硬,周身微微打着颤。尚未来得及多作思忖,却听“沙一-"地一声,枯叶被步履碾碎的声响自不远处传来。
云慈近乎是下意识地挡在沧琰身前,蓬松而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倏然高高炸起,眦着牙,试图吓退来人。
直至来人的身影自幽暗小巷之中渐渐清明,是一名身着黛紫色布衣的年轻女子,一双柳叶眉儿弯弯之下,缀着双盈盈秋水眸子,倒是好生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
估摸着她应当只是恰巧路过此地,云慈暗暗放松了些惊觉,竖立的狐狸耳朵缓缓耷拉下来,将露出的两只尖牙收回口中。女子裙裾微漾,朝着他们身在之处缓步走来,盈盈目光先是落在挡在前面的云慈身上,纤纤玉指悠悠抬起搭在唇沿,眼波流转间透出几分讶然,不解地低喃:“涂桑镇何时来了只雪狐狸,我竞是从未见过?”随即便对她无甚兴趣般,视线草草掠过她,投向她身后的小沧琰。待看清楚那孩子衣衫破碎,遍身血污,没忍住掩唇惊呼出声:“这是哪家的娃儿,怎的伤得这般重?”
话音未落,她便急切地上前。似是并未在她身上觉察出什么恶意,云慈只静静立在一旁,并未阻拦。
那女子步履匆匆,行至小沧琰身前,素手轻抬,小心翼翼地拂开他残破的衣袖。待看清那扭曲断裂的手臂,以及遍布淤青的可怖伤痕之时,她眉心蹙得愈紧。
默然良久,她薄唇几经开阖,最终竭力将声音放缓,温和地朝着小沧琰道:“娃儿,告诉婶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条街巷?爹娘可还健在?”指尖轻轻拂去他额前沾血的碎发,她目光落在沧琰面上,语气里似染上满满的疼惜,眼眶略红了些,她颤着声音道:"告诉婶娘,婶娘送你归家。”小沧琰并不躲闪,任由她的手指自他面上拭了再拭。他平静抬起首,望着她,眸光暗了暗,良久适才回道:“我没有名字,没有家,也没有父母。”那女子闻言周身一怔,似是未曾料及会得到这般答案,一时竞不知晓,当接一句什么。半响的沉寂之余,她蹲下身,轻轻拂去小沧琰颊边的血渍,蓦然开了口:“若不然,你同婶娘回去吧。往后婶娘会如亲生母亲一般,好好照顾你。”不及沧琰答话,云慈却是心下一惊。
依照沧琰从前与她讲述的,他被魔界一众小魔欺凌多年以后,便被护法瑶姬骗到了御冥的魔宫。并不曾提及,曾被何人收留过的只言片语。难不成……是沧琰拒绝了她的好心;亦或是女子忽然出了什么变故,改变了主意,最终并未将沧琰带回去?
怔忡间,她只见身侧的沧琰一双紫眸倏忽愈加明亮了几分,声音里满含期盼之色:“婶娘……当真愿意将我带回去么?”“自是当真,"女子声调更柔,纤长的手指落在小沧琰鬓角,替他拂顺凌乱的发丝,指尖轻捻,别至耳后:“莫再叫婶娘了,我名唤容漓,你今后唤我漓娘便是。”
小沧琰昂起面颊,眸中光亮映在深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