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喝水都困难,视线模糊,便秘又厉害,开塞露也不管用,需要人用手去抠出来。某次化疗后,她也曾见到奶奶痛苦地呻吟,不断掀扯被子,抓抠床栏,像是要把皮肉抠烂。她想起暑假时多次路过其他癌症患者的病房,晚上九点听到一个声音在持续地叫唤,一长段同音调的哀气,中断,又响起,魔鬼一般。护士来查房时说那个是肝癌晚期的病人,总在晚上吵,不要去管,慢慢就不吵了。母亲那时垂着病倦的眼睛对她说,如果有一天她到这个地步,就放她走吧,不要再牵累什么。…是的,低质量的生活已不算是人的生活,或许死是解脱。现在不是都提倡有尊严地活么,那病人就有选择死亡的权利,就像母亲说的那样。死亡对奶奶来说何尝不是幸运……
一片记忆闪过脑海,那时全病房陷入午睡的死寂里,奶奶一动不动地凝视蛋白粉,如同对望,进行无声地交谈。而之后的晚上,奶奶努力地吞咽了一个馒头。后来她又亲手喂奶奶吃橘子。凌晨五点时,奶奶泪水的湿润感还残留在她的皮肤上。
她停住呼吸,低下头去,也如同死去一样。…还是换些东西想吧。比如癌症复发?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她又淡笑着,按紧手掌下的车扶手。也是够了,母亲又一次没通知她。那上次她说奶奶是健康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者,那个债款的数字也同样是假的。所有人都想保护她,也就顾不上是否哄骗她。她抠住扶手,像要把自己的指甲压碎,要一点点积累起血肉的疼痛来维持她将欲崩溃的内心。…所有人都想保护她,所以她再一次错过些什么,可他们又不能将她保护到底……如果他们如此无能,那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择保护她!她现在终究已经面对了那些早就到来的东西,就像现在,就在此刻,它已经在逼问她。死亡……啊,停止吧,无须再避讳,奶奶并不想死,世界上没有人心甘情愿地死去,她黑暗的内心本应足够强悍到接受人事的残忍。如果奶奶死了,她家就是可以解脱。事情就是这样,家里的债能还清,母亲不用再做两份工作和一伤零活,她也有疲倦的余地,不用再为未知的前途卖命,她拥有成为自己的权利,她可以跟恋人在一起……她的家将和一般寻常的家庭没什么两样,她的生命,从此就自由了。
然而奶奶还躺在急诊室里,母亲说她发了高烧,正在抢救。她松开了手,头脑像是随着血液冷却般骤然清醒了,此刻的五感前所未有地灵敏,指腹下座格把手的纹路,空气中隐隐机油和尘土的味道,胸腔里的心心脏,以极缓慢、隆重的节奏缩胀。
码……碎……
她不该那么想的,可是还要她怎么办呢?她都要习惯了。每次,每次都在给她一些希望之后,在她鼓起勇气接受一切后,用更大的绝望吞没她!一切明明已经进入正轨,她的幸福触手可及,但现在她的未来又要变成什么样子,她又要背负什么?究竞是什么将全家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为什么所有的幸福都来之不易,为什么人非经历痛苦无法蜕变,为什么金钱能执掌一个人的生命,为什么人终将衰老病死,为什么她和她的家获得幸福永远如此艰难,为什么她永远是运气最坏的人。为什么?
命运,告诉她为什么。她已经奉献了一切努力,她还要怎么做。她把书甩在一边,去手机上搜进icu一天的费用:一万三,自费占比约百分之八十。她终于忍不住了,在高铁上埋头哭起来。晚上六点多,她离开电梯,穿过医院的人流,沿着走廊,最终来到急诊室门口。这里是整个医院最安静的地方,她一眼就看见坐在墙边椅子上的母亲和爷爷。
母亲歪在椅子上,好像极困,难以支撑,随着呼吸,脑袋一点点下沉。但她还是察觉到陈怜的到来,抬起眼睛,对她说:“你奶奶在里面,进去看一下吧,多跟她说说话…“母亲顿一下,声音弱下去,“你奶奶,有些不想治了。”她把行李停到他们身边,把书包也卸下。她其实已经有些觉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