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失意了,他就在每个早晚自修抽时间,把一直在写的小说反复修改。后来他再一次去投稿,可惜失败了。小孩这时发现,自己的净土并不纯粹,写作也不可能逃离社会的评价体系,它只是另一条漫漫无期的竞争之路。
“这里的故事,你知道的,"他说,“小孩去了那个酒馆,被那个可恶的老板嘲笑,然后喝了橘子酒的饮料。”
而自那以后,小孩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写小说,因为它也在伤害他,它背叛了自己。他不想再思考了,只知道自己在面对高考这种转折点时,没有资格去道求任何东西。他开始拼命学习,他的成绩确实提高了,竞赛还经常得第一,但是竞争和比较却没有停止,班里的同学比完跟校外的人比,世界上永远不缺比自己厉害的人。
如果小孩没有在最后的比赛中获胜,这将是另一个故事。好在他成功了,保送进了一所大家觉得很好的大学。高三毕业的暑假那年,他花了一个月去打工,然后拿自己赚的钱去穷游,然后他发现硬座十几个小时真的很难受,但是这个世界又是如此大,它无穷的瑰丽让人沉迷。最后一站是西藏,他报名去那里他草方格的志愿。但他真正想要做的,是去看看舅舅曾经踏足过的雪山,他住过的客栈,体验他的生活。他带着相机,走上了那座雪山。临走前,客栈里的人告训他,这里有一个山神,要敬畏每一片雪花,如果明知是错误还要将雪球扔进深渊,就会引来神的震怒。可他那天就是很奇怪,他想要跟全世界对着干,就偏是故意扔了一个雪球下去,于是巧合发生了,他也遇上了暴风雪,从山崖上跌下来他被埋在雪里,四肢都无法动弹,他忽然想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他的人生该是怎样。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思考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他一直以来到底在做什么。好在他被人发现,及时得到医治。他醒来后,对在旁边流泪的妈妈说,他要转专业。
他想,如果人活一场是为追求意义,他还有其他自己更想做的事情。社会的评价只是一种标准,他还可以自己定一种标准,这是他的人生。可是那时他并不知道,人只能通过他者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没有他者就无所谓“意义”,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可实施的完全的个人标准。所以逐渐地,他才发现完全立足于自身的标准是件困难的事情,这需要足够顽强的内心和坚定自我正确的理由,这意味着他要不断和社会的标准去碰撞,丈量,而他实际上并没有脱离社会的勇气,能力和决心。在周围人都遵守社会标准的空间里,规则还意味着一种压迫和责任。他知道自己此生不得不受社会的捆绑。世界上也许已经没有值得他在乎的人,但他终究无法承受良心的谴责,选择回归这条众人都在行进的道路。不过这次他做足了准备,如果人生怎样都无法逃离竞争,他就要从这一秒开始过上渴望的生活。他觉得外界的很多人会不知不觉轻易地伤害他,所以他要对自己很好,把那些伤害弥补回来。他开始坚持每天锻炼,按时吃饭,保持七到八个小时的睡眠,因此拥有健康的身体;他努力学习但不会过度,保持看书的习惯,乐意时就写作,允许自己偶尔打游戏。他对自己好,所以用理性宽容自己的感性,容许自己的冲动,并用理性为即将带来的伤害预留好空间。由此,他获得了似乎最接近于自由的生活,并想借它获得幸福。
而现在,他就走到这里,跟你吃火锅。
“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事。”
她听完他的"故事"后说。
“什么事?”
她垂眸说:“明白我必须告诉你,我无法说服你,王朝和,因为我也无法说服我自己。”
“我能理解你对生活的选择,对自由和幸福的追求,但你的乌托邦并不存在,世界上就是没有永恒纯粹的爱,无论是写作还是我。"她低声说,“即使真的有,它也在我的认知之外。你可以选择抛弃我,但我必须要告诉你,我没有纯料地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