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却在此刻抬眸,直视江钦白。
也就是这一瞬,江钦白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危险的美。
风雪洒湿鬓角,血自左臂流下,一切都太过美丽,也太过锋利。层层围困间,顾清澄却不见一丝畏惧,只是看着周遭的众人,缓缓抚摸着马背。
然后,轻轻叹息一声。
如同认命。
她垂下眼睛,低下雪白的脖颈,恍若无人般地开始拆那满头繁复的歌女发饰。
金珠碎玉落入雪地,发簪一支一支抽离。
青丝倾泻而下,覆了肩、落了背,她危险的静止中,流动着另一种锋芒。“唰一一”
策马的副将怒目圆睁,青筋暴起,手中钢刀已然出鞘:“妖女,还不束手就擒!”
江钦白却饶有兴味地勾起嘴角,轻轻抬手,以凝视猎物的姿态静静欣赏着。于众人灼灼视线中,顾清澄神色未变,从容地扯下了左臂染血的布带。然后低下头,双手指尖从鬓边将散落的青丝尽数收束,动作行云流水,布带缠绕间,发丝渐成利落的马尾。
刀光掠过她的面庞,映出冷冽的线条。
再抬眼时,铅华已尽,眉目清冷,唯余满身锋芒。“不好意思。”
她唇角微弯,眼底却不见笑意。
“久等了。”
下一刻,属于她的一切终于归位。
寒光乍起,七杀剑出。
只她一人,向着刀光剑影而来!
剑光划破寂静的刹那,密林里也终于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杀一一!”
喊杀声自密林传来,铁锈味与血腥味愈来愈重。数十名穿着定远军服的兵卒自密林中猝然涌现,手执利刃,寒光闪烁间,竞隐隐有着合围之势。
江钦白眉头一皱,淡声道:“有趣。”
副将已低声惊惶:“将军!”
“…果然有埋伏!”
混乱中,一柄长枪破空刺来,江钦白身形一侧,避让锋芒,眼中却无惧意。他冷冷斜睨副将:“区区伏兵,也想拦住本将?”长枪已握在手中,他沉声道:“在帐中时我已传信,李诚率援军千骑,正在驰援的路上。”
“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枪尖挑开杂乱的刀光,他环视四周密林,冷笑道:“这般密林,能有多少埋伏,你我还撑不到援军来的那一刻?”
言语尚在回荡,林间厮杀已如烈火燎原。
定远军的伏兵与江钦白的轻骑几乎在瞬间撞作一团。刀枪交击,马嘶人吼,鲜血溅上白雪,滚烫蒸腾。顾清澄反手一剑抹开扑来的骑兵喉咙,目光却在瞬间穿过乱军,落在一人身上。
那是一名定远军老将,刀锋如山岳般沉稳,带着不容撼动的肃杀气势。“魏将军!"她眼底一亮,剑光再厉了三分。“您竞亲自来了!”
这一刻,她高悬的心,终于在刀光剑影中落了地。几日前,她孤身独闯定远军营一一
线人已叛,信号皆断,若要在偌大的定远军中找到江岚留给她的旧部,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她别无选择。
若她寻不到那人,唯有兵行险招,让那人反着来寻她。剑光是信号,破阵是信号,就连她被魏延一箭射落的发带,和发带上暗写的字迹,皆是信号。
所有的信号,皆在指向同一个赌局。
她以自己为饵,引江钦白入林。
风险全系于她一身,而借定远军千骑之力,在三途峡狙杀南靖主将,对那个藏身暗处、等待机会的人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局。没人会拒绝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唯一要赌的,是对江岚的信任一一
他当真会将最后这批势力暴露在她眼前,将手中最后的底牌交付于她。“七姑娘。“魏延一刀劈开乱军,刀锋染血,“江钦白的援军正在路上。”“此处是死地,若不能在援军抵达前杀尽敌军,我们只能分散突围。”顾清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