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骑并不回头,裹着雪与风破开层层军阵,顷刻间便再掠过三座主帐。马蹄如骤雨,溅得雪原纷乱,满营将士竞无人能阻其片刻,任其马蹄起落间,片叶不沾身。
“列一一阵一一”
定远军的诸兵似乎终于意识到碰到了硬茬。在守将急促而悠长的指令之下,满营将士骤然起身,手中长枪犹带腥气,竞快速列为大雁般的阵型,又快速收拢两翼,将后侧填满,阵首如钢锥,竞是要将那斗笠黑衣人困在这兵阵之中。
“抓活的!”
那黑衣人的马势终于凝滞了一瞬。
也仅仅是一瞬。
而后,他随手夺过一把钢枪,再飞驰时,枪尖隐隐约约有银色的光芒浮动。那一人一枪,仿佛早就知道这锥形之阵的破法,斜斜地自三寸之处切入,一朵枪花绽开,严整军阵顿时溃散!
青骡马一声长嘶,自兵士中突围而出一一
直到这时,几个主帐已被那黑衣人全数掠过,他毫不犹豫,将长枪向天一抛,那枪如一柄光秃秃的战旗旗杆。
“嗡”地一声,斜斜地插在众兵士的面前,宛如嘲弄。枪尾犹自嗡鸣,而有小兵盯着那远去的身影骇然失声:“阵破了…“他竞识得锥形之阵…”
黑衣人一骑纵横,如鬼魅入营,不杀不掠,只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肆意践踏镇北王大军的威严。
终于,一营主将,有"雪地苍狼"之称的老将魏延被彻底激怒了。“竖子狂妄!”
数名校尉应声抬弓放箭。
黑衣人身形未曾迟疑,青骡骤然一跃,嘶鸣破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在远处腾空一跃,竞于毫厘之间,尽数避开了箭矢最远的距离!“取我弓来。”
魏延眼神一凝,不再迟疑。他亲自接过了那搭在墙头的巨弓,搭上了一支狼牙箭。
弓开如满月,箭去似流星!
这一箭,快、准、狠,裹挟着风雪,直奔那黑衣人的头颅而去!他要的是生擒,是揭开这个狂徒的真面目。“砰!”
下一瞬,只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箭矢没有击中那人,却斜斜地擦着他发上的斗笠过去了。于是,那掩盖着面容的斗笠,竞应声炸裂!乌发如瀑,瞬间倾泻。
雪风之间,瀑布般的黑发瞬间扬起,挣脱了所有束缚,在天地之间,溢散成一片墨色流光。
马上的人还在远去,那青丝宛如墨色游龙,在马背上翻飞,耀目至极。那人自马上蓦然回首。
那一瞬,满营寂然。
从未有兵士在雪原上见过此等极目之姿。
那狂徒一一
竟是个女子!
魏将军身后的年轻兵士们,都看呆了。
然而,老将魏延却没有再搭第二支箭,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那绝世的风华,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他看见,自己的箭矢,正好射断了一根束发的朱红色发带。那根发带,如同雪地里最刺眼的一滴血,落在了雪地之中。魏延亲自走上前去,捡起发带,若有所思。青璁马在风雪中又奔出十余里,终于发出一声哀鸣,前蹄一软,重重跪倒在雪地里。
顾清澄滚落马背,后背抵着战马颤抖的身躯喘息着。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却浇不灭胸腔里那团灼烧的火。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这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几乎是不曾犹豫,她就只身闯入了军营。那一刻只觉得一切顺理成章,直到逃出生天,她才感觉到一丝后怕。刺骨的冰雪让她的神经冷静下来。
从茂县到边境,所有的忍耐、筹谋、孤注一掷,此刻终于走到了最后一步。她闭上眼,强迫自己稳住气息。
可耳畔呼啸的不仅仅是老将军方才那无双一箭,更是这一路如影随形的诛心之言一一
茶馆里醒木炸响:“说时迟那时快!那青城侯魔头为夺铜矿,竞引爆山体,将三百多条人命尽数活埋!”
驿站旁商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