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自远处传来。
执着银剪的手一顿,一片绿叶自剪刃间悠悠落下。“进来。”
缃黄色衣袍的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认真地侍弄着花叶,“你是哪宫的,吾未曾听过。”
“奴才是莳花苑的旧人,擅弄花草,内务府特遣奴才来伺候殿下。”黄涛望着承华殿外森严的侍卫,连花房边静立的侍女都令他喉头发紧,不由得将脸埋得更低。
“哦?"江岚凝视着眼前初绽的兰花,“你擅养什么花?”“奴才……曾奉命在北境侍弄花草,"黄涛踌躇着上前,“近来才调回宫中。”此话一落,银剪忽地轻轻抬起,止住了他的来路:“让内务府的人自去领罚。
“该留在北境养花的奴才,来吾这暖房做甚?”黄涛身子一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奴才该死!非是奴才贪暖,却是那北境的花…与南靖的草木实在不同!”
“如何不同?”
这番措辞似乎勾起了四殿下的兴致:“吾在北境十五载,从未听说过这北境的花难养些。”
他手腕轻抬,一旁的侍女会意,为黄涛递上莳花的用具。江岚银剪虚指:“既如此,过来服侍,说与诸位听听。”黄涛扫过一旁的太监、侍女,心知这些人多半都是战神殿旧部,索性硬着头皮接过剪子,走上前去。
“殿下,奴才在北境侍弄的,原不过是株野花。”“您也知道,北境苦寒,那野花却生得极好,竟也不需要奴才精心侍弄。”黄涛小心翼翼地修剪着眼前的迎春多余的枝条:“可它有一日,那种子偏生到了别的花圃去。”
“非但连累奴才丢了差事不说,那花更是被别家的主子打成了野草、毒物……要生生斩草除根了去。”
“殿下明鉴,这花开花落,乃是天理。这……这与奴才何干?又与那花何干呐!"言及此,黄涛握着剪子的手忽地一抖,竞生生地将一朵开得极好的迎春剪落!
“混账东西!"那宫女厉声上前,“这是殿下侍弄了十日的迎春,竟被你这狗奴才糟蹋了!”
“我倒要问问内务府,莳花苑的宫人都是怎么调教的!"宫女劈手夺过他的剪刀,拽着黄涛的衣领,要将他往外拖。
黄涛又惊又惧,竞一把攥住了那缃黄色的袖口:“殿下,殿下饶命啊!”江岚垂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衣袖,转身离开。“红绡。”
在黄涛被拖出门外之前,江岚的声音淡淡响起:“他说得不错,花开花落,原与人无干。”
“让他走罢。明日你另挑几个得用的来。”黄涛被丢出宫墙之时,后背已然泛出冷汗。那战神殿的人实在是奇怪,分明他们什么都没说,但黄涛却明显地察觉到,这些人对他们的宗主,看似尊敬,实则却如监视一般,令他不由得心惊。而他这次冒险前来,为的却是七姑娘之事。殿下素来聪敏,想必能听出他口中那"野花",便是留在北境的七姑娘一一他不敢让旁人知晓殿下与北霖的青城侯有所关联,更不愿让七姑娘暴露在战神属的视野里。
而若非茂县大火一事,他本打算听从七姑娘的嘱咐一-她能处理好的事,就不让殿下忧心。
那些她一个人扛下的过往,他原本不欲草率地宣之于口。可这次……
他临走时慌乱塞进殿下的纸条上,清清楚楚地写了原由:七姑娘失踪了。
十日前,涪州茂县爆发了一场剧烈的山火,听说烧死了大量的官兵与百姓。这原是天灾,可不知道怎地,有人慢慢开始传言,在茂县见到过青城侯。待涪州州府寻至青城侯府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府中连个看门的老仆都不曾留下。
于是,流言便如野火般蔓延开来,都说青城侯是因剿匪去茂县请兵遭拒,怀恨在心,竞丧心病狂地纵火烧山,致使生灵涂炭。一时间,涪州百姓对青城侯的怨愤达到了顶峰,街头巷尾尽是咒骂之声。而那位处在风口浪尖的青城侯,却似人间蒸发了般查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