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神。”
………也罢。”
雪一直在下,侍女来来回回出去了好几次,才终于将她身上的伤包扎完毕,不再叨扰。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屋内一片寂静,唯余雪落下和炭盆偶尔发出的“噼啪”的声音。
床上的人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寝衣,乌黑的长发散开在温软被褥之上,眉眼沉静、苍白,像一捧易碎的雪。
而那满身的伤口,即使在昏迷中,也仍在折磨它的主人。偶尔,她秀气的眉毛会无意识地蹙起,仿佛在抗拒着什么,那双执剑挽弓、杀伐果断的手,此刻也虚弱地垂落着,指尖不时因为梦中的不适而微微蜷缩“母妃,我疼……”
一声几不可闻的呓语从苍白的唇间溢出。
“别丢下我……”
无人回应。
唯有窗外飞雪,一夜未歇,无声覆盖了整个望川渡。腊月三十。
天光破晓时,顾清澄睁开了眼睛。
记忆停留在她强撑着嘱咐侍女不要告诉江岚的那一刻。而后,便是沉沉的黑暗。
她动了动手指,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她体会到了身体被撕裂后又强行粘合的痛楚。
意识,也在这一刻彻底清醒。
棋子已落,计划已成。
青城侯与南靖乱党相争,夺回虎符后现身望川驿的消息,此刻应该已经传回京城。她算是抢在顾明泽发难之前,将“纯臣"的身份烙在了自己身上、所有人心中,如此,皇帝便无法草率地给她安上通敌的罪名。这一切的代价,不过是这身迟早会愈合的伤。以及,这满室寂寥的清醒。
正思忖间,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侯君,您醒了吗?"是张池派来的侍女,语气小心翼翼。得到一声沙哑的“进"后,她才端着一盆热水和一碗热粥走了进来。“侯君,今日是除夕。“侍女将东西放下,低着头道,“厨房备了些红枣桂圆粥,您一天一夜未曾进食,多少用一些吧。”“好。”
顾清澄温顺地点头,任由侍女将她扶起,却避开了喂食的动作,双手捧着瓷碗,低着头小口地啜饮起来。
“今日是除夕夜,京城要放"火树银花,咱们驿馆的南北商客也凑钱摆了宴。“侍女弯起了笑眼,“侯君的卧房位置好,不用下楼便能看到,晚上开宴时,奴婢去给您讨些屠苏酒和彩头可好?”
“又是一年了啊。“顾清澄喝完了最后一口热粥,轻声感叹道。“不必了。"她将碗递回侍女,眼神随意落在窗侧,“你认得那锦瑟?”侍女闻言,神情一敛:“奴婢阿芒,和张池都是先生留在望川驿的旧人。”“那好。“她的神情认真,“周浩在吗?”“在是在……“阿芒一愣,“侯君此刻问他作甚?”“辛苦他一下,备船。“顾清澄抬眸望向素白的窗外,“我要渡江。”“现在?“阿芒的脸色变了,“今日是除夕夜,更何况您的……“去准备吧。"顾清澄已经撑着床沿起身,语气温和,“趁现在出了日头,还能行船。”
阿芒凝视着她素白中衣下泅开的一抹暗红,刚要伸手去扶,却看见顾清澄咬开了束发的绸带,松松地将肩头青丝束起,仿若无事般起身。阿芒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取来了墨色大氅。待系好衣带,那个惯常挺拔的身影已立在眼前,唯有苍白的唇色泄露了几分虚弱。“走罢。"她的声音有些发哑。
“对了侯君。"阿芒忽地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锦瑟旁,从琴底取出一方泛黄的信笺:
“这是先生曾经留给您的,不过他离去得匆忙,许是来不…”顾清澄一愣,垂眸打开时,才发现那分明是一阙《锦瑟》。其上是他熟悉的字迹,墨迹泅开,折痕极深,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仓促折起。
窗外的雪光映着她苍白的侧脸,她凝视着信笺,眼底浮现了温软的笑意:"告诉你家先生,我喜欢五十弦的瑟。”
尾音如雪落琴弦:
“但愿来日,能听他亲手抚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