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明月(五)
她别过脸去,没有回答,只是低垂着眼帘,将手中的布帛掷入水盆。见她沉默,江步月忽地伸手,在顾清澄离开之前,轻轻扣住了她正要缩回的手腕。
指尖触碰到了她一瞬间的僵硬,他凝视着她,轻声道:“你看,你答不上来。”
她背对着他,动作一顿,声音清冷:“你活着比死了更有用。顾明泽势大,我需要盟友。
“这个理由,够不够?”
这确实是个完美的解释,基于利益,无可挑剔。可江步月只是摩挲着她的手腕,极轻地摇了摇头。“不够。”
“你还想…"她倏然回眸,眼底怒意未起,却先撞见他洞若观火的视线。所有借口尚未成形便被他轻声截断:
“因为那不是算计,对不对?”
声音褪去质问,只余一丝沙哑的恳求,他望进她眼底,像濒死之人攥住最后一根浮木。
顾清澄浑身血液仿佛凝固。
他将那个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混乱中的失控瞬间,如此直白地摊开在两人之间。
她却忽然冷了下来。
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吐出了最后一道冰冷的屏障:“不对。”
“因为你死了,我会很麻烦。”
话音未落,手腕已从他掌心挣脱。
这一次,江步月没有强求。
那只手悬在半空,像折翼的鹤,无力地垂下。顾清澄退开几步,远远地站定,没有回头看他。灯火隔在了两人中间,将他们的影子,拖拽成两道遥遥相望的、孤独的剪影。
看似是她赢,可这场近乎逼问的交锋里,落荒而逃的,是她。她不肯再看他一眼,心口因为这场赤裸裸的剥夺而喘不上气。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放手时的决绝,回头时的迟疑,水下那一瞬的颤抖与拥吻……他都看见了。他看穿了她的冰冷,洞悉了她的柔软,却始终沉默着,与她逢场作戏,于这密室中片刻贪欢。
若止于此,也便罢了,她尚能自处。
可如今他偏要撕破这层伪装,逼她直面那片刻水下的情动,想要以此当作索求真心的筹码。
他怎敢?
怎敢在她尚未辨明是非时,就逼她直面所有?他以为这样的逼问能让她缴械投降,妄想用一时失守换取她整颗真心?他与她之间,过往的猜忌与算计,从来不曾真正消散。从利用开始的相遇,永远结不出信任的果实。于是,明明只是隔着几步的距离,两人之间却仿佛一寸寸筑起了天堑。江步月倚在榻上,喜服松散地披在身上,芝兰玉树的男人被这热烈的红衬出了几分病中之艳。
他的手指轻蜷,睫羽低垂。
而那双眼中,方才因质询而燃起的危险火焰,在她的沉默里,化作了浓郁的渴求。
而那浓郁的渴求,也终于在这不回头的否认中,一寸寸凉透。她不回头,他也无从再问。
于是他低下头,忍不住咳呛起来。
一开始,他还能压抑住那胸腔深处泛起的痒意,到后来,他的肩开始颤抖,呼吸在咳呛的间隙变得急促而破碎。
但他没有再开口求她。
最后,那咳呛声仿佛要撕裂肺腑,他俯下身子,漆黑的发丝垂落着,指节扣住床沿,有如败将之姿。
在她的沉默面前,他只是在病痛里沉沉喘息,独自将方才所有的锋芒毕露,碾碎了,和着血,尽数咽下。
灯影昏黄,顾清澄坐在暗处,始终未动。
她本该觉得快意,可那压抑的喘息如钝刀,反复地磋磨着满室的死寂。直到某一刻,喘息声骤然微弱,几近湮灭,突如其来的寂静如针刺来,让她猛地回过头。
灯火晃动,她看见刚刚包扎好的患处又泛上了几分血色,终究闭了闭眼,缓缓起身。
“你还有内伤。"她走近,弯腰递出一支白瓷药瓶。“护心散。“她补充道,“服下后,我凭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