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自殿门外响起。“琳琅。”
至真苑殿门轰然而开。
夜风鼓起明黄衣角,帝王步入,如山压境。“扑通"一声,郭尚仪双膝重重砸在满地琉璃碎片上。尖锐的棱角扎进皮肉,鲜血浸透了裙摆,她却连痛呼都不敢发出,只将额头死死抵在染血的地砖上她几乎百分百确定,今日的变故会要了她的命。“奴才的眼睛太好使了,才敢揣度主子的心思。"帝王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满殿温度骤降。
“来人,郭尚仪仪容有失,触怒公主,着人剜去右眼,送去私牢,慢慢反省。”
郭尚仪浑身剧烈颤抖着,却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因为她知道,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待侍卫将人拖走后,殿中重归死寂。
顾明泽站在琳琅的榻边,垂眸看着地上的面具,然后俯下身子,小心地将它拾起。
在琳琅含泪的注视下,他用龙袍衣袖轻轻拭去面具上的尘埃,又握在掌心捂热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放进琳琅手中。
“琉璃确实配不上你,"他凝视着面具右眼处碎裂的镶嵌,声音异常温柔,“朕命人用血玉雕朵牡丹嵌上去,才配得上朕的琳琅公主。”琳琅脸色煞白,任由帝王用锦帕拭去她脸上的血泪,嗫嚅道:“陛”“琳琅不想赴宴。”
“琳琅,再也不想见光了。”
帝王擦泪的手顿住了。
至真苑内的空气瞬间凝固,连烛火都仿佛停止了跳动。琳琅惶然望着帝王如刀削斧刻般的侧颜,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锦被。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半柱香之久,直到帝王低沉的声音划破死寂:“琳琅,你既已及笄,朕也合该将当年之事一并说与你听。”他指尖抚过她脸上的伤疤,声音轻如叹息
“你可知,顾清澄为何能做你的替身?”
“明日夜宴,不止南靖质子会来。朕会让六宫嫔妃为你相看这天下最出色的青年才俊。”
“能成昊天遗孤的裙下之臣,是他们的造化。”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你既心仪江步月,朕便赐你举世无双的婚礼。”“腊月廿五,黄道吉日,他将披红执礼,亲迎于宫门。”最后一句语气过分温柔:
“自然,你是我朝尊贵的公主。正婿之外,尽可豢养面首。“江步月也好,他人也罢,不过都是辅佐之器。真正的掌权者一一“永远是你。
“安心待嫁便是。”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琳琅已经再也看不见帝王的身影。唯余那碎了的面具,握在她的手心,最后一丝余温也消散殆尽。不知何时,她已流尽了泪。
曾几何时,站在阳光下成为公主,与江步月缔结连理,是她全部的奢望。她天真地以为,只要熬过这一场及笄大典,就能登上云端,执掌权柄,洗去倾城的烙印,夺回属于琳琅的一切。
而今,公主已是,婚约既成,所有夙愿皆已成真。她终于成为了琳琅,才惊觉,原来她一直在圆的梦,从头到尾都不是她的。她是琳琅公主,是联姻的工具,更是延续血脉的傀儡。唯独不是原先那个被保护的“琳琅”。
如今,无人在意面具下的容颜是否完好,更无人在意她捧出的真心。她的真心……
早知如此,不如永远做那个端水梳头的宫女,藏在那人身后。哪怕做个陪嫁丫头,也好。
至少,还能以"琳琅"最初的模样,偷偷仰望他一生。她在黑暗里,慢慢地将那个面具,冰冷地覆在脸上,而后直直向榻上倒去。她用手指轻轻拂过面具的裂痕,触碰到受伤的右眼,她终于在黑暗里,挤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吴天遗孤…”
“天下共主?”
面具之下,唇角讥诮勾起,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我已及笄成人,说我身负天命。”
“可这倾城公主的及笄大典一一
她语声低哑,轻轻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