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头颅,声音冷冽。她淡漠抬眼,视线落在上首捻珠之人。
“你,便是袁大师?”
袁大师捻珠的手顿了一刹,合十低偈:
“阿弥陀佛……”
少女笑了。
这一笑,贺珩的呼吸顿住。
眼前的少女分明是菩萨面,却偏生修罗心。下一息,他的喉间蓦地覆上了冰凉。
生命悬于她指尖一道薄刃,杀意沉静。
“女施主,何苦。”
袁大师语气未变,几若未察。
顾清澄低下头,足尖踢着那枚滚落的金铃:“倒也不苦。”
她话音轻飘飘地落下,目光打量着大殿。
“只是好奇,这山寺清苦,靠什么铸得这满殿金身?”铃声在她足尖轻响,仿若嘲讽。
“靠女人,倒不是没见过。”
她的语气像权衡,又像是审判。
“今日方知,原来佛门清净,也苟且如此。”贺珩的视线落在金铃上,心尖微跳。
原来她也是……为此而来。
她笑着,足尖轻轻将金铃碾碎。
“女子的皮肉,秋山寺敢卖。”
“镇北王世子,秋山寺可敢杀?”
袁大师指节一紧,佛珠断了一线。
顾清澄平视着他,波澜不惊:
“大师是聪明人。”
“林小姐在你手上,世子在我手上。”
“一命换一寺,你想清楚,谁更输不起?”她眸光一寸寸落下,像是在问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一“南靖林氏,艳书小姐……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贺珩的心头猛地一跳,蓦然与袁大师的目光对上。这秃驴,连林氏千金也敢动?
袁大师指尖微顿,断珠滑落掌心,却松了一口气。“女施主若是为林小姐而来……
“倒也不必如此大费周折。”
他抬起头,神色沉静如初:
“她是……来此借住的客人。”
顾清澄听罢,只是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炷香内,我要见到客人。”
袁大师的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却听见殿外又传来人声。“大师!山下又有人来了!”
这次袁大师不愿再多问人数,他抚了抚袈裟,再次对顾清澄行礼道:“女施主,随我来。”
贺珩从未觉得这一路如此漫长。
她的剑贴着他颈侧,冰凉、沉稳,不偏不倚。他该怕的。
可不知为何,竟生不出畏惧。
他听见了她说的话,看见了她碾碎的金铃。她和他想的一样,也是为救人来的。
是对的事,他甚至忍不住理解她。
于是那一点点从心底升起的压迫感,在沉默中化为一种说不出的认同。他被她挟持着,剑刃贴在颈侧,冰凉如故。可她的气息,从未乱过。
他明白不了她,却信得过她。
那一刻,他低下了头一一
像少年对真正力量的,本能臣服。
江步月立在山道口,披风未束,风猎猎扬起衣袂。黄涛快步上前,为他披上大麾。
他低头拢了拢领口,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殿下,山路崎岖,您当真要亲自去?”
黄涛在身后跟着,心中有些不安。
江步月轻勒缰绳,并未回头,语气淡如山风:“怎么,人人都去得,偏我去不得?”
话音未落,白马已入山道。
山影层叠,静默如I旧。
应有的晨钟未响,秋山寂得出奇。
黄涛一怔,随即收声策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