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耷拉,脊背佝偻。
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精神置铄的小老头。
她看着他,心中了然,默默地了周身的经脉。千疮百孔,空空荡荡。
两人相对不言,但此时都已心如明镜。
顾清澄眼里有暗芒闪过。
“老头动了贪念。”
顾清澄看着谢问樵,直截了当道。
“若非你执意要我去继承所谓的,昊天王朝的使命。”“我想,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
谢问樵没说话,她的语气里却带了一丝讥诮。“你费劲周章地布下杀阵,让知知们护我周全。”“起初不过是觉得我资质出众,是个好学生。”她笑着,继续道:
“师徒缘分本就不可强求。”
“可你偏在触及我的身世时,动了贪念。”“拿我做刀,去守护你信仰的昊天。”
“我不喜欢。”
她心平气和,谢问樵此时却最看不得这心平气和:“你既身负舒氏血脉……
谢问樵的尾音被顾清澄无情打断:
“湿。”
“我叫顾清澄,不是舒羽。”
“不是你们要找的舒念的继承人。”
她顿了顿,继续道:
“还有你们坚持的昊天王朝,止戈为武。”“我顾清澄,毫不在意。”
“我宁可自毁,也不牺牲。”
“大不了,玉石俱焚。”
她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仿佛这废了的身体是恩赐的解脱。谢问樵眉毛一颤,不禁问道:
“你是自愿……自毁的?”
顾清澄看着他笑,谢问樵从她的笑容里得到了答案。“为什么?”
“你不是最想恢复武功吗?”
谢问樵心有不甘,舒羽自毁之后,再也无人继承舒念的血脉了。顾清澄笑出了声。
“我不想。”
“我只想杀人。”
“现在,多了一个你。”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周身的威压骤然变强,谢问樵与她相对而坐,只觉凌厉的杀意扑面而来。
谢问樵的颈侧泛起凉意,可当他指尖抬起时,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此时不过是一个废人而已。
少女的杀意骤敛,无辜地看着谢问樵惊弓之鸟的样子:“可惜啊,我现在是个废人了。”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与她无关。
白发苍苍的谢问樵无法接话。
他不得不承认,顾清澄说的没错。
几十年的光阴足以消磨所有妄念,他早已退隐多年,无心凡尘。可当他推演出舒羽身世的刹那,隐藏在心底的,第一楼传承多年的夙愿,突然重新燃起。
他需要一把和舒念一样锋利的刀,去守护昊天王朝灭世至宝的秘密,避免生灵涂炭,甚至是……让昊天复辟一一
第一楼学子,为苍生计,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舒羽的宿命。可眼前的少女反复地说,她不叫舒羽。
但他不想听。
她的经脉,是极佳的昊天神力的容器,只要神力觉醒,容器自会明白守护苍生的意义。
在苍生面前,个人意志不过是蝼蚁。
为什么她不明白?
她这么想恢复武功,却宁愿自废经脉,也不愿承袭这无双神力。谢问樵与她相视而坐。
顾清澄笑靥如花,无辜坦然。
坦然到他的心里丛生出愧疚来。
良久,谢问樵叹了口气。
“罢了…”
“此事皆因我而起。”
“你先好生歇息,明日此时,我会来看你。”他拂袖离去的刹那,顾清澄敛了笑意。
看着谢问樵苍老憔悴的身形,她的心里,终于浮现了一丝快意。她又不傻,怎么会真正的自毁?
她仰躺在满地白宣上,舒展着被水浸透的身躯,她的心心跳强而有力一一这具身躯里,藏着比昊天神力更危险的东西。湖水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