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与决绝。他永远也算不到,像她这样的人,会放弃对武功的执念,逆着浮力的生机,甘愿下沉至深渊。
深渊的寒冷正一丝丝冻结昊天的经脉,顾清澄感受到了自身的体温。被禁锢的灵台变得清明。
她尝试着扯了扯嘴角,麻木的唇,终于勾起了一个,她熟悉的弧度。周天循环就要闭合。
昊天之力拉扯着她上浮,她的身体,一瞬间像被命运的钓线扯住的鱼。可她不肯松手。
她的十指深深地嵌入黑暗深渊的泥石,弓起脊背,与命运绞索竭尽全力地对抗。
强烈的浮力将她的发丝扯起,她却将双臂更深地拥入黑暗。昊天神力带着生机,正一缕缕从她的七窍间流逝,她嘴角那抹麻木的笑,也终于变得生动肆意一一
她好像,不是舒羽。
她也未曾,识得过舒念。
她不要走母亲的牺牲之路。
她的回忆里,只有火光中母妃护住她的剪影。母妃说,我会保护囡囡……
一瞬间回忆汹涌倒灌。
七杀剑上模糊的星纹,皇帝案头未批的密旨,琳琅帷帽里垂落的南海珠,孟沉璧在囚车上回眸看她的那一眼……
这些碎片,恍惚间在黑暗深渊中拼成完整的画卷。那一天,江步月递给她两张名牒,她说,我选舒羽。她都想起来了。
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从灵魂深处炸响一一她叫顾清澄。
她要杀一些人,她丢了一把剑。
顾清澄的身体蓦地一松。
强烈的对抗,好像变轻了。
她终于感觉到,这些日誉抄典籍时,悄无声息灌入她体内的昊天神力,随着她决绝地放弃生机,在一点点消失殆尽。这具身躯在归还不属于它的东西时,竞如此地举重若轻。她肆意地笑了。
倘若变成为昊天王朝牺牲的傀儡,那不如在无人的深渊里,以顾清澄的名字死去。
周天循环进入最后的倒数。
双臂越陷越深,她安静地将自己拥入了黑暗。亘古的昊天不会明白,眼前的少女,愿意用香消玉殒的代价,只换取与深渊独处的刹那。
午时已过,谢问樵从知知们的居所回来。
他向书院的厢房走去。
他准备,去看看舒羽。
顾清澄彻底被深渊吞没。
她早已将自己拥入深渊的泥土,她与黑暗融为一体。她的眼睛里有热意,但她无法在深渊中看见自己是否流泪。抑或是,深渊也在为她流泪。
她的神识不断地被吞没,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好恨啊。
长恨此身寄人下,不见七杀照月华。
她赌输了。
黑暗倒灌进鼻腔时,湖水突然退潮般消失。“砰。”
顾清澄落入了一个干燥的长匣。
匣盖合拢的闷响将她震醒。
干燥的空气涌入肺腑,她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明。这是……还没死吗?
不是幻觉。
她试着运转周天,发现经脉虽已空空荡荡,却早已被昊天之力重塑了走向。经脉内墨痕犹在。
这意味着,那些神力只是被水剥离,只要回到昊天的统治下,便会重新贯入经脉。
她扯了扯嘴角一一
都快淹死的人,竞还在盘算上岸的事。
不对,这是哪里?
她伸手触摸。
触手坚硬冰冷,毫无温度。
但她心底的共鸣,此时却强烈而安心。
她屏息凝神,用手轻轻地一寸寸丈量过长匣。冷石沁骨,四壁严丝合缝。
原来,这是一具,沉入湖底的石棺。
她坠入了石棺之中,后颈抵着棺底,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在密闭的石棺里回荡。
谁的石棺,怎么是空的?
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湖底深渊?
又为何空空如也?
她的手在石棺的盖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