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宁静当中,偶尔还能闻到几声细语呢喃。
杏容一手提着梅花圆灯,一手拿着一只楠木匣子,从客舍的前堂而来,路过竹篱门是忽然被两人拦下。
那两人身上穿着同裴仪相似的窄袖贴里,腰佩绣春刀,脚踩皂靴。昨日还未见,今早起来便在那儿了。
杏容却见怪不怪,打开匣子任由他们仔细检查。待确认无误后,那两人抱拳一礼,这才把路让开。
姜予微收回视线,合上吊窗,将瓷鍑放在红泥小炉上。
须臾,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杏容拿着东西走了进来,见她端坐在罗汉榻上,笑道:“夫人,您要的茶奴婢取来了。”
姜予微道了声谢,从楠木匣子中取出茶饼放在炭上炙烤,茶香瞬间扑鼻。烤到火候差不多了将茶饼放凉,随后碾茶、罗茶、煎茶
所有动作行云流水,姿态格外的好看。
杏容在一旁瞧着,掩唇轻笑道:“夫人,奴婢听说昨日周二姑娘从闲心堂出来后是哭着回去的。”
姜予微知道她说这些事想逗自己开心,也不点破,笑了笑将刚煮好的六安松萝茶递了过去,“喝口茶吧。”
杏容看着她递来得这盏茶,神情怔愣了片刻,受宠若惊道:“奴婢身份卑微,怎敢饮夫人的茶?不如奴婢去唤爷过来与夫人共饮?”
姜予微失笑,“一盏茶而已,有什么敢不敢的?”
“可”杏容迟疑不定,还是没有去接。
她道:“这一路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我甚是感激,所以特意煮了这壶茶,你要是不喝岂不是浪费了我的心意?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如何?”
杏容眼眸微湿,忙眨了眨眼将这股酸意憋了回去,有些拘谨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双手恭敬接过茶盏。
自从窦家出事以后,她早就忘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模样,只想着如何尽心竭力的当好这个丫鬟。这随手的一盏茶倒是让她忽然想了起来,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那些心酸的日子,往后最好都不要再有了。
“夫人的手艺果然了得,奴婢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好喝的松萝茶。”
说罢,她指尖轻轻发颤,将剩余的茶也一饮而尽。
姜予微见她全部喝下,一直提起的那根弦松弛下来,笑道:“今夜恐不太平,我心中难安,你陪我说会话吧。”
“夫人想听什么?”
她莞尔道:“不如就说说你吧,你以前可有何趣事?”
“我?”
杏容表情一滞,刚扬起的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苦涩道:“奴婢以前在教坊司内,每日要练六七个时辰的舞乐,稍有差错便会引来教引姑姑的责罚。为了保持体态轻盈,尝尝食不果腹。若非爷及时救我出来,我只怕早已沦落为他人手中的玩物,我和我娘也活不到今日。”
姜予微这才想起陆寂以前和她说过杏容的身世,原本只是想随便扯些闲话来消磨时间,没成想竟然捅到了别人的痛处,自责道:“是我不该问的,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与夫人何干?又不是夫人害我进的教坊司。”杏容忙道。
她看着杏容,不由一笑,适时将这个话题岔开,“说起来,令堂的身子可还安好?”
杏容眸中有了些许安慰,道:“多谢夫人关心,家母经过几年的调养如今身子尚可。前些日子听闻爷即将回京,她还托人寄了封信给奴婢。”
“那就好。”
杏容顿了顿,抬眸望向她,忽然道:“夫人,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奴婢在爷身边伺候了两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姜予微闻言垂首,漫不经心端起自己的茶盏抿了口,也不接话。
杏容见他不为所动,又道:“你既已随爷北上,那便是爷的人。女子之道艰难,更遑论宣宁侯府乃是高门大户。夫人此去无依无靠,万不要再同爷置气,伤了彼此间的情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