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成法》草案上勾画。张居正绯袍玉带的影子被十二连枝灯拉得很长,腰间象牙笏板随着步伐轻叩金镶玉带跨,奏出玉磬般的清音。
“陛下夤夜召见,可是为着洛王奏报的堆肥法?"首辅的声音带着夜露的凉意,目光却已落在展开的密折上。
万历注意到老师鬓角新添的霜色,突然记起这是张先生连续第七个在文渊阁值夜的月份。
年轻的皇帝从龙椅上霍然起身,袖口扫过案头堆积的《一条鞭法》疏议,“先生请看,若将此等农法写入《劝农书》,命各府设农政司专司其职…”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最后几个字几乎要撞碎在殿顶的金龙藻井上。自正月里秘密召见徐光启询问泰西农政,这种躁动就时常在血脉里奔涌。年轻的皇帝,如今将朝政交给内阁处理,但并不代表他什么事情都不想做。只要皇帝支持变法,张居正也没有拦着皇帝的道理。相比皇帝的信息多数来自洛王,张居正的信息则来自自己的那个学生陈鹏。不过洛阳递送信息的渠道远远超过一任知县,所以张居正不得不打破惯例,给了陈鹏一些特殊的权力,让他能够将吉安的情况迅速报到自己这里。否则,皇帝已经知晓的东西,自己还一问三不知,就很被动了。不知不觉,他也没有意识到,变法这个这么重要的事情,已经和吉安这个小地方联系在了一起。
张居正转身望向墙上的世界舆图,手指沿着大运河的走势缓缓移动:“万历元年,松江府亩产米一石二斗,苏州府一石五斗。若江西之法确可增产三成……他突然重重咳嗽起来。连日操劳,让他的身体有些虚弱。五更鼓敲响时,李太后宫里的掌事姑姑送来参汤。万历望着琉璃碗中沉沉浮浮的雪蛤,突然说:“传旨尚膳监,往后每日往文渊阁送一盏血燕。”张居正谢恩的声音淹没在殿外渐起的蝉鸣中,晨光刺破云母窗纱时,皇帝发现首辅的梁冠边缘竟有了磨损的毛边。
次日朝会,当几个大臣再次用祖宗成法打断皇帝关于清丈田亩的询问时,万历的指尖深深陷入龙椅扶手。他盯着他们袍角若隐若现的云雁补子,突然想起洛王信中提到的趣事--吉安商贾为逃税赋,竞将千亩良田伪作祠堂祭田。“洪武年间全国在册田亩八百万顷,而今不过四百万。你说这些消失的田地,是沉进太湖了?还是飞上庐山了?"皇帝清朗的声音让丹墀下的私语戛然而止,少年天子带着笑意的诘问让紫宸殿陷入死寂,张居正垂首而立,默然不语。“召洛王进京!"皇帝再次颁下旨意。
坐在御座后垂帘的李太后,看着儿子稚嫩的身影,突然有了皇儿已经长大了的欣慰。
数日后,京城少见的细雨飘进敞开的雕花长窗,万历在散朝后独自走向奉先殿。汉白玉阶上的雨水映出他明黄的身影,恍惚间竟与洛王信中描述的"玻璃温室"重叠--那个用琉璃瓦搭成的暖房,据说能让吉安的橘树在腊月结果一-而这种创造,也出自芸娘之首。
“陛下,洛王到了。"因为这些时日皇帝的作为,冯保愈发谦恭。一些平日里小太监做的传报之事,他也乐意去做,这样,就能更多的事件待在皇帝的身边作为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他虽然不敢偷拆皇帝的信,但却有渠道知晓皇帝读到的内容大体是什么。毕竟,皇帝身边的太监,都是他的人。朱翊锦直到皇帝急招自己前来为的是什么,是为了什么。于是,他将自己到了吉安,尤其是认识了曾芸芸之后的细节都一一介绍了一遍。哪怕这些信息,他在书信中已经提过。
万历的关注点,除了曾芸芸那些让人惊讶的日常,还有就是商业和变法。朱翊锦郑重将他与曾芸芸和陈鹏的谈话内容,详细地禀报给了万历皇帝。这些基于调研的内容,都十分有说服力。
万历听了之后,沉思良久,缓缓说道:“翊锦,你觉得他们的建议如何?”朱翊锦恭敬地说道:“陛下,臣觉得曾小姐和陈县尊的建议都很有道理。新政的推行,确实需要更加谨慎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