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三门峡
河滩边的芦苇半人来高,细长柔韧的苇叶下,一张干瘪苍白的人皮正缓缓充盈鼓胀,好似突然长出了血肉,一点点撑出完整的人样。此“人"面色灰白,从泥泞的芦苇荡走出来,顺手接过陈莺手中的铁面具扣到脸上,正是换了身尸囊衣的阿聪。
人皮实在脆弱不堪,稍不经意就会被划破,阿聪换来换去,盯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从来没有一张脸是属于自己的。
他没有脸,每个人又长得不一样,他在一张又一张的人皮下钻营,时常觉得面目模糊,于是他给自己打了这张脸,一直戴了很多年。铁面具成了他的脸,阿聪俯身将两把匕首别到腰后,又拾起一柄新的长刀,握在手中出鞘三寸,确认完毕后插回鞘中,转身便走。陈莺见他这般干脆利落,一把拽住其胳膊:“如果离了水,尸囊衣一破,你们就会死在陆地上。”
罔象心知肚明,它们上了岸,生命就像装在水囊或者盆碗里的水,泼出去若接不住,洒在地上就再也捡不起来了,结果便是晒干蒸发,无声无息地消亡。“这里是崤山,"陈莺道,“你们要是死了怎么办?不回去了吗?你刚才就差点被瞽师杀了!”
阿聪默然须臾,缓缓摇了摇头。
陈莺气笑了:“你死了一了百了,那我呢?我做这么多是为了谁?”阿聪木然站着,陈莺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上手猛推一把:“行,那你去死吧,反正我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阿聪被推得后退两步,他是罔象,他说不出人话,只能一言不发地杵着。杵了片刻,就该走了。
“阿聪,"陈莺盯着阿聪毅然决然的背影,知道他是非去不可,其实说到底,她也是无比支持的,索性道,“去吧,去杀了他。”陆秉应激似的盯住陈莺:“你让他去杀谁?”陈莺瞥他一眼:"你说呢?”
陆秉只能想到一个人:“陈莺!你让他回来!”“陆秉,你当自己是谁,居然使唤起我来了?”“你别动雅人。”
陈莺踱步到陆秉面前,蹲下身与其平视:“你今天见到周雅人,心里一定高兴坏了吧?可是他杀了青芒,我很难过,你说怎么办呢,陆小爷,你要不要也替他来求求我?”
未等陆秉开口,陈莺便道:“不过你求我也没用,他现在,怕是已经快被人宰了,阿聪正好过去捡人头,到时候,我帮你给他焚个尸,再去东海扬了他。陆秉瞠目:"陈莺!”
居然还敢跟她喊,陈莺噌地一下来了火:“你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吗你就跟他称兄道弟,我不仅要杀了周雅人,我还要把他锉骨扬灰。到时候,我让你亲自送他一程。”
陆秉猛地想起李流云说雅人遇到了麻烦:“你刚才说还有谁要杀他?”徐章房肘臂被绽旋的扇锋生生割裂,若非他避其锋芒及时绕开,怕是半只胳膊都会被扇沿斩断。
这一路他俩你追我赶的打杀,徐章房也并没讨到太大的便宜,身上多多少少挨了七八刀,虽然大半是擦边,也有两记风刃扎扎实实切进骨肉里,动起手时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伤口。
徐章房上回在芮城受的伤还没好全乎,他就急于来灭报死伞,就是不能给其修生养息的机会。
这么多年,他连蒙带猜地咂摸出了几分白冤的身份,他知道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究竞有多棘手,拖上一刻半刻都将成为无穷的后患。否则徐章房也不至于将其囚困千百年期间,还要费尽心机地寻找屠杀她的办法,就是预防有朝一日,这女人一旦冲破太口口体的桎梏,他能将其置于死地怪就怪她和那些不死民纠缠不休,若不能将报死伞毁尸灭迹,徐章房没办法高枕无忧。
唉,说到底,都是早年造的孽。
谁料周雅人一入北屈就和这女人接了头,那么纸就包不住火了,果然不出月余这把火便烧了起来,先前对他感恩戴德的周雅人突然血脉觉醒似的恨上他。可能是冥冥之中吧,徐章房不允许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