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时间是倒序的,故事也是。“今晚我们就待在车里,好不好?”
棕榈树的树顶隐在夜色中,像是一群沉默的守夜人。梁惊水看着那幢高高台阶上的白房子,忽然想到这里也曾经历过战争。祖师爷在《倾城之恋》里写过浅水湾,理由是香港被轰炸后,身边很多人都领证结婚了。
隔着树和喷水池,子弹纵横如织。英雄和巾帼终究占少数,一具具孑然伶仃的灵魂,本能地挤在一起取暖。
可那是爱情吗?爱是健全时候的选择,人们总是沉醉于残缺的依偎。太久没有回到这座城,感觉何止隔了千山万水,许多记忆都模糊了。梁惊水依偎在他臂弯里,借着月光瞧见彼此的脸,她认真说,商宗,你一定要赢啊,我这趟来就是帮你赢的。
商宗抿了抿唇角,忍了几秒,笑意终究从眼底涌出:“赢了你就留下?”梁惊水垂下头,轻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大
甘棠轻扣麻将牌,在牌桌上分享今晚的事。牌友放下点心,只纳闷说商宗不缺伴儿,怎么总是围着一个内地女人转?要是以后真联姻了,岂不是要包二奶。
这时甘棠一拨牌,嘴角含笑:“清一色,食糊!”菲佣及时添上普洱茶,甘棠未动杯,起身走向客厅中央那幅最显眼的画作--17岁模特出道时的油画肖像,她不紧不慢地聊起这两年的经历。那是17年2月,台风过境前,她和商宗在高尔夫球会聚餐,那些豪门仔带着外模作陪,商宗风平浪静,偶尔听着那些人讨论赌王之子的订婚宴,也会回应几句,维持基本的社交礼仪。
话题自然而然跳到他们的婚期上,也不知道怎么就触到商宗逆鳞,他突然掀起桌布一角,膝上的红指甲还没来得及缩回。红指甲的金主是询问婚期的男人,在风波中表现成受害者,骂她是个食碗面反碗底的骚婆,以后别想在圈里有得混。没想到不久后,他连同两个外籍模特一起,被高尔夫球会取消了会籍,彻底从这个圈子里消失了。
“虽然我和商宗之间一直挺莫名其妙,但他做人周到,从来没对我黑过脸。"甘棠话说到一半,茶水刚好到适口的温度,润润喉继续说下去,“当时我也怕啊,怕哪天碰到他了,像那两个外模一样衰,连他胳膊都不敢挽。”“你们还记得那次融资崩盘爆煲的事吗?能上金融头条前三的,要么是当事人掌控全局,要么就是彻底玩完。媒体都得给商宗三分面子,新来的小记者采访完他直接哭着出了门,你们觉得这新闻能那么简单?”演得一副悲情掌舵人的样子,实际全盘在手。她和他约见的时间永远恰逢媒体采访,一转眼,小报上就刊登了一位没落企业家的半生故事。
而且席间听仇先生的意思,梁惊水此趟是来助他逆风翻盘的。该说不说,年轻单纯的内地女孩,在上位者的情欲陷阱里步步沦陷,最终沦为可有可无的风月角色。
没有什么比这个剧本更写实的了。
牌友问:“他不是特地去港口找她了吗?”甘棠说:“我又没说商宗对她没感情。”
牌友更加不解,说有感情怎么算利用呢?甘棠嗤笑一声,说:“你的感情观真是非黑即白,灰色的地方完全看不到。”真挚不含杂质的爱在删减过的童话里,翻来覆去就那么几种,完美道德,经得起推敲。
尤其是商宗生于这个圈子,摸爬滚打赢得了金融街的信任,他哪里还会有少男少女般的纯真爱情,早就千疮百孔了。牌友听着这些话,依稀想起一件事来。
“他那个亲戚…是不是最近被逮回来了?”这话说得含糊,但甘棠又怎会不知道她指的是商卓霖。甘棠点点头:“他妈安如你知道吧,老公死了就把儿子当老公,完全是个癫妇,从现在开始,香港的天只会乱到商老爷子走的那天。”牌友不敢细问:“开牌开牌,说点别的吧。”窗外是九龙塘独有的静谧夜色,远离城市的喧嚣,牌桌气氛却耐人寻味。豪门那些事分上下两册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