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
黑黢黢的荒野中出现了一个光点,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一座院子。
一座孤零零的院子,在黑暗的荒野中显得格外突兀。
院子里只有一栋小楼,楼不高,只有两层,但占地面积却不小。
这是一间客栈,客栈的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面三个大字:“来不来”。
这店名的意思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你爱来不来。能在官道旁开这么大的客栈,还如此招摇,必定有官府背景。
唐朝的官道只有官车才能走,普通百姓是不能走的,但凡在官道上遇到车马就一定是官家。所以来不来客栈的客人必定都是官府来往的人员,赚的必定是官府的钱。
两辆五辕马车很张扬地驶入院子,在楼前院场停下,车夫拢住马。马烦躁不安地用前蹄敲击着青石板,蹄铁声清脆,石板上溅出火星。一行人睡眼惺忪下了车,舒琪干脆就没睁眼,张哲翰怕她摔倒,只好搂着她的腰。
都凌晨三点半了,客栈一楼大堂还灯火通明,几桌客人在喝酒划拳,都是北方兵士模样,人不卸甲。
院前的伙计领着两名千牛卫把两辆马车赶去了后院,“安守忠”和宣谕使大人大摇大摆进了大堂,一个掌柜模样的人赶忙迎了上来。
五辕马车已经是很大的谱,“宣谕使”大人什么都没说,张哲翰喝道:“还不赶紧安排天字号上房!”
“天字号上房被先来的将军老爷占了,只能委屈您二位住地字号和玄字号了。”掌柜点头哈腰地说。
“什么将军?”宣谕使大人问道。
“怎么也得是四品吧,四辕马车,您看那些喝酒的,都是他的护卫。”
天子六乘,宣谕使是五辕马车,四辕当然就是地方大员。
这里离范阳也就五六十公里,这么大的官,要么是去范阳,要么就是从范阳出来的,极有可能就是安禄山手下的官员。
宣谕使是皇帝钦差,地方官员再大,宣谕使大人来了,不管你在不在睡觉,都得把房间让出来,否则可能就是欺君大罪。
但张哲翰制止了王俊慨这么做,他不想打草惊蛇,在他的计划中,这座客栈里的人都已经是死人。
大厅里两名契丹打扮的蕃兵正在划拳,嗖的一声,一名蕃兵刚吆喝“五魁首”,却突然发现对面的伙伴不见了,发呆还没缓过来,伙伴又坐在了对面,蕃兵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揉了揉眼睛,两人继续划拳。
两名千牛卫伺弄完马车走近大堂,却发现“安守忠”跟在他们后面。
张哲翰刚才把划拳的蕃兵抓出去准备拷问,却发现这哥们已经醉得直说胡话,什么也没问出来,只好又把他送了回来,让他继续划拳。
两间房,张哲翰带着杨贵妃和丫鬟住地字号,两名千牛卫陪着宣谕使大人进了玄字号房。
房间很大,打眼一看怎么也有200多平米,一张大床,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
伙计走马灯似的把客栈最好的酒菜端进房间,闻到饭菜的香味,舒琪马上睡意全无。
天字号和人字号不一会儿就传出吆五喝六的划拳声,地字号是两个女声,玄字号是两个男声。
“哥俩好啊!”“八匹马啊!”“四季发财!”吆喝声肆无忌惮地响彻整个客栈,奇怪的是,后半夜这么大动静,竟然没人抗议。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消停下来,地字号和玄字号的灯都熄了。
整座客栈恢复了静寂,四柄匕首无声无息、无影无形地从地字号窗棂飞出,在各个房间自由飞翔。
没有扑通倒地的声音,也没有惨叫声,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直到把整座客栈的人全部杀光。
“谁干的!”
一声大吼,从天字号房间蹿出一个彪形大汉,落在天井中央。虽然体型高大,落地却很轻灵,看不出丝毫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