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道,“在下只是想提醒您,有几处去不得。”归正卿不语,示意青年继续说下去。
青年道:“一是尊夫人的娘家,青州。那儿近来乱的很,盛家如今无人在朝中任职,自身难保,您此时辞官携夫人去青州,无疑是添乱,性命都堪忧,何况养胎养病?”
“二是您的老家,禹州。那儿是谁的掌下,不需要在下提醒您吧。您那日入宫弹劾,算是将胡、赵一溜都给得罪了,东南一带、北部边境一路,为尊夫人着想,最好还是不要去。”
归正卿脸色难看起来,那人继续道:“不管去往何处,最好都行官道,莫走水路、莫近山林,日行夜上……”
“够了。”
归正卿打断青年的话,道:“如你所言,我倒是何处都去不得了。”青年轻笑:“得罪了他们,您能逃到哪去呢?陛下还想让您再归朝,外人看着是无上的恩典,殊不知,这对您,却是道催命符…”归正卿袖中掌心紧握骨节泛白。
他道:“你想说什么?”
青年道:“自那日过后,您与胡氏已是势同水火。那大火漫天,大延何处烧不到?您既已经做了一次灭火的水,何不下些狠心?一鼓作气,将火扑灭,总比带着夫人四处躲藏,沦为锅上蒸汽的好。”归正卿半响不言。
那青年又道:“您即便躲的了一世,您的孩子呢?盛夫人当年在京中何等盛名?您忍心看着她随您奔波躲藏一生?″“不会长久的。”归正卿道,“胡赵不会长久,总会有人灭了他们。”“那那人为何不能是您呢?”
青年追问道:“您当年文才可堪满京第一,何故落了个榜尾的位置?又为何被人提到了御史台,您都忘了吗?”
归正卿抬起的头又再次低下。
那青年又道:“您当年为感天恩,承诺了什么,都忘了吗?”归正卿自嘲似地笑道:“承诺了又如何?是陛下要护着他们,我还能和陛下作对不成?”
“不是作对。"青年正色道,“是清君侧。”归正卿骇然抬首。
那青年道:“陛下不过是被奸人蒙蔽,加上中秋沈贵妃故去,陛下一时走错也是可能的。不然,陛下为何忽然令人停了廷杖?又为何在您辞官时挽留?”青年望着归正卿,语重心长,道:“归大人,您当年曾立誓此生都要奉献朝廷,缘何只受了十一廷杖便心生退意?”归正卿错愕地望向青年。
青年道:“大人,京中一心向着紫阳宫的人不多了,陛下需要您。便是为了尊夫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您也该留下来,搏上一搏。”见归正卿低头不语,青年将包袱中的木盒取出,递给了他:“在下心知大人热血未凉,此物由您处置,是当作废纸烧了,还是化作利剑斩向那些魑魅魍魅…愿大人深思,不要做出让来日后悔的事。”语罢,青年便将木盒塞入愣在原地的归正卿怀中,拱手一拜,便远去了。只留归正卿定在原处,抱着木盒,身影在残阳下拖出一道极长的阴影。良久,归正卿回首望向镇霖。
尽管都城已经消失在官道尽头,但归正卿依旧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她在看着自己,大延的重担在他手上。
她像在对他说:朝廷需要归正卿,需要一把利刃,替这万里河山剜去腐肉。盛瑛不知那人同归正卿说了什么,只知丈夫回来后,着了魔似地抱着怀里的木盒,许久不语。
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握住归正卿的手。马车摇晃着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天际黑沉时,归正卿才再次开口。他道:“子心,我想回去。”
盛瑛闻言,沉默了许久。
黑暗中,她望着归正卿的脸庞,眼中无惊无怒,只道:“我知道。”眼见山河不稳、奸佞当道,归正卿若真能心甘情愿跟着她归隐市井,那便不是归正卿了。
他哪都好,就是犟了点。
归正卿又是一阵沉默,低着头,抱着怀中的木盒,半响不知该说什么。他心里知道,他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