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报一报私仇呢,还是眼光放长远点,去争并州的西河与朔方。至少周隽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但没等他从宿醉中醒来,也没等他真把帐下文臣武将都召集,战报又传了过来。
这回,是坏消息了。
裴方当然带着兵进入了雍州。
只不过,以他和刘肃的老谋深算,当然也料到了徐温一动,必将打草惊蛇。届时失了先机,难免陷入不利的境地。所以他们临行前,特意向朱津讨了一计。
一一他们把最容易辨识的先头部队,都换上了雍州军,也就是穆广手中部曲的衣着。装作因为徐温来袭所以四散而逃或是疾行增援的模样。只要躲过了司马登最先头的那番侦查,只要让司马登误以为没有大军来犯,自己高枕无忧,那自然也就破了这个局。不过司马登毕竞在最北的边疆,哪怕是光算路程也要多费些时日。等裴方拿下郁郅这第一座城,已是半个月后了。
与此同时,徐温那边是一路顺利。
这半个月的时间里,他连下上邽、望垣,几乎迫近汉阳郡的中心,吃掉了不少穆广用来拖延的小股部曲,气势正盛。也就是穆广终于集结兵力,隔着朱圈山与他对峙起来。
消息传回洛阳,前朝的对立越发明显。
甚至连卫崇私下里也同徐鸯说,或许裴方败了,徐温胜了,这朱津长达近十年的霸权也该易手了。
徐鸯自是知道不会。
一者,徐温所带兵马并非全是认他的,既然只为了糊弄朱津,他当然要把手中藏着的私兵都捂好,因此,目下他所带着的人马,有一半以上都还是朱津拔给他的京兆驻军,甚至是许州兵。哪怕他最后全部拿下了雍州,若他要据此自立,必然会遭麾下人马的叛变。
二者,这雍州两个未解决的敌手中,穆广显然要比司马登难缠多了。且不论其下兵多将广,就说这几年里,也是他能看清局势,适度忍让,既没有让司马登占到便宜,也维持着雍州的稳定一一若依司马登的意思,恐怕早已兄弟阅墙,让朱津把这雍州尽数收了去了。
其三…徐家早已与朱津“勾结"了。
事实上,这段时日,朱津反而竞收敛了一般,不再带着那些明显不适宜卫衡的书册来崇德殿,教课时也不再时不时“点"她一句。是的,在那瓶药后,纵然前朝矛盾不断,但崇德殿却是陷入了异样的平静当中。
…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这种时候,徐鸯困在崇德殿的难处便渐渐显露了。她既不能住进章德殿,翻阅从雍州送来的书信战报,更不能私下会晤臣僚,集众人之长,推演整个西北战场的动向。
哪怕她只花了两个月就几乎掌控了整个北宫的宫人禁卫,只要是进宫朝见的官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凡是有异样,她大多都能知晓。但她毕竞还是住在这深宫之中,诸事不便。
她又不可能同卫崇把话摊开……
虽然她几番犹豫,确实曾想过与他坦诚相见,告诉卫崇徐家的打算,但她当然也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冒险的念头。
尤其这些时日,卫崇也像真听懂了她的话一样,勤勉理政。不仅每日亲自查阅各方战报,还把原先堆积的,甚至可以追溯到建宁初年的那些卷宗都一一翻阅。有时候,遇见难以确定的事情,他自是“不耻下问",愿意拿这些事来找徐鸯一一因而,徐鸯才能知道他的诚心。
如果可以,徐鸯当然希望事情就停止在徐家这里,不希望扯进来卫崇。说难听些,只要卫崇不知情,来日徐家真要真刀真枪地同朱津对峙起来时,万一落败,至少卫崇还能捞得个傀儡天子当当。就像他现在这样。也就是在这样让人不安的平静之中,朱津又一次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