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津着眼的,当然是……
其实徐鸯隐隐能猜出朱津的想法。从他与她隔着帘互通有无,到他调徐温回京,又给徐温添了司隶校尉一职。但毕竞兹事体大,她不敢确定。直到又几日,朱津终于将此事摆到了明面上。他倒是找了些借口。无非是新帝登基,雍州的两位却连道贺也没来一句;加上往日里雍州也从未送来过多少贡赋;此外,为了合乎大义,他还派人编造了些什么异象。四五道奏书一齐摆在卫崇的桌案上,教他想假装看不见也不成。“…甫登基便大动干戈,这不好吧。”
朝上一片死寂,半响,才听见朱津慢悠悠地出列,踩在那殿堂光滑明亮的地砖之上,一步一步。他一拱手,道:
“正相反,正是因为陛下才登基,血气方盛,才应趁这东风,顺应天时,早日铲除奸佞,匡扶社稷,还百姓一个清朗晴天。”话中看似恭敬十分,但仔细读那内容,一口一个东风、天时,也没有给卫崇什么驳回的余地。
朱津语毕,方才战战兢兢的臣子更是都有了勇气似的,一排排地跪下,高喊:
“一一请陛下定夺!”
除了站在前头的王邈曹籍等人,还有像徐温这样零星站着的直臣,一眼望去,甚至凑不齐半数。
卫崇也沉默了片刻。
这是自他登基以来,朱津头一回在大殿上,这么不给他脸面。世人都知道他这个皇帝没甚实权,只靠一班挂着虚职的老臣维持些体面,他登基前自然也知道,但知道与亲眼面见的震撼,还是不一样。当然,下了朝,那些世家留在各个部门枢纽的人,也不算少数。朱津手中笼统就这么多人,只不过都被他搬到了朝堂之上,显得多了。黑压压的一片,全是朱津的党羽。
他不是傻子。他也知道自己不过是朱津攻伐天下的一个招牌,一道讼书,就算他不答应,朱津有百般伎俩来全这“道义”。只不过他答应了,最方便。
但他也很倔。而且与徐鸯成婚后,是越来越倔了。“……王司空,你怎么看?"卫崇缓缓道。“回陛下,现今国库空虚,若大司马大举兴兵,倾巢而出,必将山河动荡,劳民伤财。"王邈梗着脖子回道。
“谁说是我要兴兵了?"朱津一哂,懒洋洋地说道,“这奏书臣只是附议,书中也并未点臣的名字,臣可是从天而降一口大锅啊一”“一一你!"曹籍一怔,怒道,“不是你纠集的这帮子阿谀奉承之徒,要以势相逼吗?”
“可我也并未说过是我要带兵讨伐吧?“朱津反问,又假笑着向卫崇一躬身,道,“一一还请陛下明鉴!”
这话几乎惹得曹籍又要跳起来骂他一-整个京师都被他的兵马把控了,既然要带兵去打仗,除了他的人马,还能有谁的?但卫崇的眼神微微一动。
他没有再理朱津,而是扬声问道:“一一既如此,除了大司马,可还有情愿领兵出征之人?”
面面相觑之中,还真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臣虽不才,自请平叛。"徐温道。
“如今霸占雍州的两个反贼,一南一北,画地而治。此二人虽有宿怨,但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是大举兴兵,只攻一处,另一方必然回援。就算不回援,也必会趁着交战,偷袭我方。北边上郡地势偏僻,易攻难守,南边右扶风虽依山停水,有关隘可守,但毕竟毗邻京师,一过函谷关,洛阳便有如探囊取物。”徐鸯顿了顿,道,
“因此,此一役,朱津必得分两路,同时进攻,打他们一个左支右绌。他笃定就算父亲领兵一路,也只不过是给他中路大军助益,所以这个'领兵'的名头,他不要也罢。”
……因此,这名头还不如拿来堵朕的嘴,堵世家望族的嘴。"卫崇道。闻言,徐鸯轻轻地点了点头,又暗暗打量了卫崇一眼,见他果真没有起疑,更没有怨怼,方道:
“也不算坏事。至少徐家可以借此培植自己的势力。”她这一句试探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