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惧怕的是九黎帝君！
这个该死的老东西，居然用她做砥砺孙女道行和心境的磨刀石，她身在局中懵然不知。
既然都是设局，也就没有是非对错，有人得了道行神通，有人吃一堑长一智，各取所需。
伏雨决定尽快离开大胤。
隔绝屏障已经崩毁，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她冷笑看向崔小怜：“看在你帮了我大忙的份上，我会带你离开大胤，之后你爱去哪儿随便你，想去找若吾仙君摇尾乞怜也随便你，记得别发昏，别想着出卖我换好处，那样你会后悔生而为人！”
崔小怜垂首敛眉，恭顺的模样取悦了伏雨，冷笑着揶揄她：
“其实咱们俩算是同道中人，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做尽了坏事，就算有朝一日我技不如人，被人活活坑死了，打死了，我也不会懊悔，我没有做错！”
就算真的做错了，她也不认，不改，不服！
伏雨面色凶戾，把房间中所有能打砸的东西全部砸成了齑粉。
她恨洞悉了秘密的人，恨高高在上的若吾仙君，恨她自己。
天大委屈，无处倾诉。
“我跟着若吾那个蠢货，从羽界来到小鱼界，一路上辗转了几十座星空驿站，风餐露宿，最想做的事就是扒了她的画皮，吃光她的血肉，夺走她的道行，让她变成一堆无人问津的枯骨！然后我自己披上她的画皮，施展她的神通，变成高高在上的贵人，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一生一世都是低眉顺眼的贱奴，一生一世都无法重现火蛟的荣耀，我的野心会干涸，我的心境会崩毁，我会一无所有！”
说到最后，伏雨几乎咆哮起来，瞪着面无表情的崔小怜，呢喃低语：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做这件坏事之前，熬过了多少不眠之夜，若吾是被宠着长大的，我是被吓着长大的，从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日夜提心吊胆，没有人关心我，没有人保护我，我只能靠自己！”
说到最后，伏雨满脸泪水，颓然跌坐在旃毯上，昏睡了过去。
崔小怜没有呼唤仆婢进来，自己动手收拾好满地狼藉。
一切回归原位的时候，她站在窗前仰望明月。
一千年了，唯有这轮明月，始终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月下的那些人，都不在了。
回不去了，再也不回去了，伏雨如是，她亦如是。
僵立了良久，她从芥袋中取出一根赤红如火的翎羽，流光溢彩，美轮美奂，随意往发髻上一插，就是一件绝美的饰物。
这是当年在岐山古城中，杜小草珍而重之送给她的礼物。
千年时光流逝，翎羽光鲜如旧，仔细地看，又晦暗了很多。
她眨眨眼，以为是错觉，翎羽却倏然褪去了绚丽光泽，变得灰扑扑的，她惊惶地想要收起，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翎羽化为飞灰，蓦然消散在眼前。
崔小怜蓦然觉得心口刺痛，仿佛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离他而去，再也无法寻觅回来。
这根翎羽陪伴着她轮回转世了几百年，终于溃散。
这一世，便是她最后一世，她跟云梦杜青奎、琅琊老祖一样，都失去了属于自己的轮回印。
一翎之恩，一念之差。
借来的东西，总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