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渺差一点就脱口而出,犹豫一瞬,抬眼看了下陆澂,还是快步走了过去。
安思远虽然换上了中原男子过节常穿的朱服,头发也梳成了发髻样式,但一开口还是北方的口音,正冲着拉扯他的几个人吼道:
“再不松开我就动手了!”
拽他的那几人也不示弱,七嘴八舌地嚷着要去见官之类的激愤之言。
“住手!”
阿渺快步奔至,阻到几人中间,“出什么事了?”
安思远看见阿渺,灰眸中闪耀惊喜,“阿渺!”
阿渺将他拉开了些,迅速而低声地说道:“我跟陆澂一起过来的,你说话要小心。”
安思远闻言四下张望,尚没来得及找到陆澂,又被刚才那几人围住。
原来,上巳节自古便有祓禊洗濯的习俗,但传至今时,很少有人会真的下河沐浴,年轻人或会泼水嬉戏,而上了年纪者,要么只是临水宴饮,要么就用柳条、兰草沾水点头,取祈福之意。
但安思远显然不太清楚这些习俗,刚才挤到河岸的时候,被一名老者用柳条甩了头,当即大怒,挥手间不慎打到了对方,致使老人的亲属不依不饶,因此才闹了起来。
阿渺问明情况,得知老人情况并无大碍,只是安思远态度一直跋扈,方才触怒了对方家人,遂催促安思远赶紧给人道歉。
安思远本不是肯说软话的性子,被阿渺半逼半劝着,才颇为不甘地拂了拂额前乱发,上前跟人行礼,“行了,今日是我不对,对不住了!”
阿渺也摸出自己的荷包,递过去帮忙说道:“他外乡人不懂规矩,还望诸位见谅。这里有些碎银,麻烦给老人家买些宁神的药品……”
安思远劈手把阿渺的荷包夺了过去,“哪儿能让你给?我自己来!”说着,揣起阿渺的荷包,自己掏了几锭银子塞了过去。
对方原本有些不情愿,但一则今日出来过节、终归不想闹得不愉快,二则瞧着阿渺貌美和善,也不想太刁难,且安思远给的银两不少,拿人手短,也就大事化小了。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指指点点地散了开去,几个嘴碎的妇人边走边回头打量安思远和阿渺,议论着:
“那般标致的一个小娘子,怎么跟了这么个莽夫?”
“不过看两人还挺恩爱的!这种事,如人饮水,自己喜欢就行!”
“其实男人在外面横点儿也好,免得女人受欺负。我家那口子遇事就窝囊的不行……”
……
另一头,安思远也在跟阿渺解释:
“……我也是习惯成自然!你也知道在我们北疆,拿马鞭子敲人头是多大的侮辱!我没多想就反手挥了下,没想到对方那么老弱,我又力气大,所以就……”
他说着话,留意到周围人群散完之后,唯独一旁的柳树下还站着个男子,默然不动。似乎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那人也移目望了过来,眸光清炤,依稀有寂然冷潋之意……
阿渺拉着安思远走了过去,有些尴尬地捋了下头发,“你们小时候在紫清行宫见过的,应该……都还认识吧?”
陆澂眉目微垂,“安将军。”
安思远一头雾水,视线从陆澂脸上移开,望向阿渺,“他是……”
阿渺飞快地点了下头。
“陆澂?”
安思远惊呼出声,转过头盯着陆澂上下打量半晌,神色变得严苛起来,“你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话没说完,被阿渺隔着衣服掐了下胳膊,龇牙咧嘴地吸了口气。
阿渺盯着安思远,咳了声,“你怎么来建业了?”
安思远张了张口,瞥了眼旁边的陆澂,拖长了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不是写信跟你说,上巳节会来建业找你吗?虽然你不肯信我,但我这人说话一向算话,不但来了,而且咱俩还就这么有缘,一下子就碰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