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跟那不知名的前人一般,把那份书简留在了柜中,没来得及拿走。她也没能去把自己“苗钏”的名字刻意抹除,而是完整留下了关于她自己,关于梨州地区新兴自在教的记录。后来有些只言片语被藏舟那小孩看到,改变了他某些想法。那都是很多年后的事了。缪川川孤身逃出京城后,她首先要做的是活下来。
背后的靠山彻底放弃了自在教,这个暗地里的组织便如树倒猢狲散,被砍去所有力量。光劫狱就花去了其中大半,缪川川不忍让那些死士再浪费生命,她已经灰心丧气,要他们先不要管别的,好好蛰伏下去,养伤,休养,保住性命就行。
华景境内缪川川是待不下去的,除非她要永远在深山里东躲西藏,躲避州府每季的巡山,与飞禽走兽为伴。所以在勉强安顿了自在教剩余那点势力之后,缪川川把传承令埋回梨州分坛,再度改名换姓,独自离去。
她一路艰难坎坷,有时为半棵补充灵气的灵草都要跟人抢夺。花了好几年,才终于磕磕绊绊走到北方,成功出了塞外。位于此世边缘的那些荒漠、草原和高山,是她唯一能去的地方。
那里有着不少游牧部落,和南疆的寨民,东疆的海民,西疆养妖猎兽的山民一样,是这片天地不归中部王朝管辖的少数地区。虽然很荒芜,灵气稀薄,但她活了下来。
她还活的很好。她在碧天灰草白云间喘过气来,融入了那个把她从一场暴雪中救出来的部落。她教他们更为正确的修炼方法,教他们应付妖兽、各路匪贼和抢草场的其他部落,她交了很多新朋友。她还结婚了。那个皮肤黝黑的年轻族长笑起来很阳光,两人感情很不错。她都没有用孕母炉鼎,自己亲自生了一个她爱的孩子。这在稍微有点儿实力的女修士身上可不常见。
她如此知趣,毫不留恋,天默仿佛是放过了她。陈岑和明善两人在她逃亡路上偷偷帮过她几次,也没再跟她联络。她很理解他们,甚至不恨他们,因为除了友情外他们还有亲情,他们要为他们的家族着想。若不是苗家对她冷血无情,祖父也过世了,缪川川觉得自己恐怕也会被所谓亲缘羁绊着呢。
她那段日子很幸福。她在失去了一切之后便是自由的。她可以什么也不负担,什么也不追求。她对这俗世琐碎越发应对得体,像一块中空的玉器,越发优雅大方,对丈夫孩子,对她的朋友和弟子们从没红过脸。因为她什么也不在乎。
“你会离开我的。你会离开我们的。”
有一次,她的丈夫喝醉酒对她说,“你的心,似乎留在了你来的那个地方。它不在这片草原上。”
“我对你们,并非虚假。”缪川川认真地说。
“我知道,但,你还有另外一颗更真的心,不在此间。在天边。”
或许是当局者迷,她的丈夫比她更清楚的看到她的路途。北疆的生活于她并不是一个归宿。她跟另外那三人的小小江湖还远未结束。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
她是自在教这一代的右护法,她没那么容易抛弃这份命运。
一朝听到旧人落难消息,不惜抛夫弃子,夤夜独行千里,劫法场。
缪川川觉得这大概是一段称得上江湖传奇的故事,只是没有什么说书人敢来赞颂她。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跑回了京城,把陈岑给救了下来。
她又回到了波谲云诡的华景帝国了。她又有了责任,因为她无法放着快死掉的陈岑不管。还有当年她在红刀的一些手下,曾死忠于她,对她的遭遇暗道不服的,陈岑这些年帮她照顾着,此番也不能不救。新皇打算清理朝堂,他们这些有“异心”的就是被清理的对象。她为了他们,也得回来。纵使对不起年幼的孩子,连声再见也没说。但她觉得她是又回到她该有的命轨之中了。
“你傻不傻?”
她带着陈岑,在回去重拾自在教的助力的逃亡路上,伸出手指,点着他的额头数落他,“你怎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