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一听,就晓得王仁在金陵四家中不太受待见,难怪都寻到他家里去了。
王仁的事顿时止了。
正巧,两人到了一地,贾琏先止住步伐。
面前是一处四方院,垂拱门边上立着个牌子。
‘职方司’
门口时不时有人经过,门内不少官员排成一排,在受领官印。
贾琏由衷笑了。
故地重游,做得高官的畅快事便是如此。
门口早有眼熟的差役见到两位堂官结伴过来,忙是战战兢兢问好。
贾琏点点头,迈步进门。
廊下排队苦等的都是些中等武官,这时见着两名身着锦鸡补褂的人进来,忙是过来见礼。
贾琏一时置若罔闻。
只恍惚间,看见一个莽汉打这气冲冲闯到堂上去,一边打人一边叫骂。
‘——直娘贼!读书读到不要面皮,没有官印洒家还做个屁的官?’
贾琏好一阵乐不可支过后,方是甩甩头,将这幻象消了。
再对边上等候的众武官点头致意,然后板起个脸,背手迈上台阶,进屋中来。
堂内,职方司郎中正端坐在一边案前,认真对比来受领官印的文书,边上分发官印的人则是好生询问来者官籍。
好一出有条不紊的景象。
见贾琏进门,众人才是止了,职方司郎中好似才发现上官到来,忙是起身过来见礼。
“下官见过两位侍郎大人……”
贾琏待了一阵,未免无趣,摇头退了出来。
到了职方司外,贾雨村笑道:“他们也是人精一般,听到伯爷过来,惯会做一些面上功夫。若是有心寻这边的错,伯爷只管吩咐下官便是。”
“免了。”
贾琏摇摇头,背手往另一头走出。
两人再行了几程,然后出来兵部仪门,眼看要出衙门。
贾雨村耐不住心思,忙是将出一话。
“前些日子,大老爷差人寻到下官这处,说有户人家到顺天府衙门状告大老爷。我想这还了得,忙是去打探,才知道是没有的事,只是有人心怀歹意,要溅起污点到大老爷身上……”
听得这话,贾琏不禁再止步,目视贾雨村。
不称名道姓,这口中的大老爷,想必就是荣府里的了。
贾雨村接着道:“这事原是简单,想大老爷他素来是爱些风雅笔墨的,只是市面上的好物件也难求,不是不可靠,就是被别人收了。好不容易寻到一处姓石的人家,藏着有上好的古迹扇子二十。想大老爷也是个有善心的,不愿强来索取,冷眼等了几年、说了几年,可惜得原本收着的扇子全不中用了。但那呆子只是不卖,这也就罢了,还反要来诬告大老爷觊觎家财,若不是今顺天府尹是下官故交,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大的事来。”
贾琏今日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这贾雨村的话也不知哪里是真,哪里是假,贾琏只得先按捺住性子来问。
“那姓石的是什么门第?”
贾雨村只以为贾琏询问来历,是因为不放心,不免心中一喜,笑道:“他祖上倒也还算发迹,如今已是揭底的破落了,不知怎么起这坏心。”
贾琏冷笑不止:“这般说,俺家倒是成了《豪宴》里的严世藩了?”
元宵时才听得这戏,今个就当真遇见苦主!
寻常破落寒门,能使大老爷贾赦这世袭一等将军受委屈?
贾雨村还未曾反应过来,虽然在荣府来往过多次,听了些风声,但他到底不明了内宅大房里的境况,只以常理视之。
“这等人倒也不必脏了伯爷的耳目,只请一句话,下官愿代为署理了,一则大老爷得偿所愿,二来也可谓伯爷的谆谆孝心。”
贾雨村官做得越大,身上的文人风骨就越是无影无踪,此时谄媚之情流露,只管举荐自己去做事,才好图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