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调函的遣送,又是一番神耗,贺家事情败露是文元十五年的隆冬。
满门抄斩的处决,直到文元十六年的秋至,才真正落实。
乔朗是都察院的,乔昭懿对朝廷办事慢的传言,也有耳闻。
一个弹劾折子就能纠缠十天半个月的,谋逆要案一旦发生,当地的官员班子,全要被革新一遍。
乔昭懿摸着银票和画纸:“难道闹出这事的,是当年苟延残喘下来的贺家人?”
岑聿轻摇头:“不确定……也可能是太平会的人。”
太平会?
乔昭懿听到这三字,心微微一颤。
岑聿的心疾,就是因着太平会留下的。
这么多年,她对太平会的行事也算有所耳闻。
太平会,有些像她上辈子听闻过的白莲教,可白莲教好歹有教规约束,信奉神祇。
太平会却没有,大有谁在位就反谁的意思。
他们行事的最猖狂时间节点,还是在大邺上任皇帝在位晚期时,天下动乱,群雄逐鹿。
太平会一句“太平会是天下人的太平会”直接把浪潮推上最高点。
乔昭懿听着都胆颤,私自怀想。
这话已然脱离时代,不单是在挑衅朝廷,是要推翻整个封建制度。
民重君轻,说来好听,却也只能上位者和谏臣来说。
放在臣民口中,便是大逆不道。
当时朝局混乱,百姓民不聊生,陛下登基初期,劳心劳力,还亲自去田间看护庄稼。
被抄家的几十户,所缴之锱,也全数用于民。
他虽对官员苛刻,对百姓来说,却实在是个好皇帝。
大邺借此喘息。
但太平会如此言语,自然少不了秋后算账。
清点完朝堂,就轮到了太平会。
当年缉查院共杀太平会信徒一万四千人,举国上下,人人自危,生怕五服里出了个搅家的,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要下诏狱。
陛下决心肃清朝野。
但人心哪能被轻易左右,太平会虽东躲西藏,信众却依然存在。
听说现在还有几处没被朝廷找到的分坛,时不时地闹出些让朝廷呕血的乱子。
乔昭懿:“贺家当年通敌叛国,莫不是通的……太平会?”
最后三字,乔昭懿自己都不大相信。
太平会已是丧家之犬,贺家是被灌了什么迷魂药,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挺而走险?
“就是太平会。”
当年他和一位钦差西上凉州,也是在贺家一案中,找到的蛛丝马脚。
凉州,有个重要分坛。
乔昭懿没由来地担心,也适时表现出来:“夫君,你办案会不会有危险?”
“我还好。”
他身边有人护着。
只是案子的棘手程度,要比之前,再翻数倍。
贺家靠着妙觉江南
的丹青之术,和各方多有私下关系,其中最为人乐谈的,就是眼前的画纸。
主意据说出自贺家三子。
当年不过十二三,和家里哥哥们到消金窟依红偎翠去,只是后来哥哥有事先走,他带的银子不够使唤,眼看窘迫,时逢苏怜儿在三尺红台之上,做胡旋舞。
舞姿曼妙,薄罗飘扬,艳灼若神。
贺三自老鸨手中要来一张三尺全开的宣纸,分做三十六份,却只在其中一份上作画。
年仅十三的孩子,大庭广众下提笔作画,丝毫不怵。
不到一刻钟便停笔。
纸上美人湛然若神,蹁跹如惊鸿,好似乘风而归,博得满堂喝彩。
酒钱共赊十两银子,三十六幅画作,全数放在一箱子里,由酒客抽取,每二两银子一次。
往日若到贺家求画求字,少说要润笔费二百两。
贺三年岁虽小,名声也不显,但到底是贺家人,在众人面前一展妙到毫巅的控笔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