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慢慢升起,“君侯能作保,仆且稍待。人生难得一友。公孙敖乃是君侯未曾发迹时的好友,又是君侯长姊继子,君侯被馆陶大长公主为难时,还曾救下君侯。可是此次君侯上谷立功,公孙敖却是败绩而归。好似君侯回长安之后,与公孙小将军的往来,不再那么密切了。”
一个胜利者跟失败者,即便再好的朋友,也会因此有一些心结,何况卫青可是马奴出身,公孙敖出身比卫青高了那么多。如今这样的落差,公孙敖要是还跟卫青亲密如往昔,那反倒是心性极佳了。
“殿下提起公孙将军,仅仅是为了说仆跟公孙将军来往不再吗?”卫青从来不敢轻看皇后的每一句话,也不敢轻忽皇后背后的用意。
“公孙敖是公孙贺之子,如此年纪就得封骑将军,虽然初败,并不是没有起复之机”苏碧曦唇角勾起,一双柳叶眉伸展开来,“君侯从此,却不可再与权贵过从甚密,尤其是刘氏宗室,各诸侯王。公孙贺虽然自陛下是太子时就已经入了东宫,如今更与君侯是姻亲,君侯却仍然要与之区分。你我皆知,即便君侯出身低微,没有丝毫底蕴,摆出了一副纯臣的姿态,陛下也不会希望纯臣之间结成一党。”
作为汉室的皇帝,既提防着刘氏诸侯王,又防备着外戚,作为帝党的臣子们,刘彻也不会看着他们结党,而后党同伐异。
刘彻希望看到的,是各党相互制衡,逐渐走向他希望的局面。所以即便他一手扶持了卫青,公孙贺跟随他多年,公孙弘是他亲自敕封的汉室丞相,他也绝不会完全地信任他们,更不希望这些人联合在一起。
谁能保证,帝党联合之后,还能完全听服于刘彻,再也没有其他的心思?
卫青已经不是刘彻一心一意扶持的人,就必须看清自己的位置。
但凡是君王,绝不会乐意看着武将交情很好,或者文臣武将和睦无间的。
站在苏碧曦的角度,她也希望将来托付太子的卫青,是一个不结党营私,不党同伐异的纯臣。
如若到了最恶劣的地步,太子尚且年幼,她敢把太子托付给一个集声望权势门人于一身的武将卫青吗?
只要卫青开始结党,必然是她首先要铲除的人。
卫青自然听得明白苏碧曦的意思,缓缓点头,“卑臣明白了。”
皇后这番话,可谓是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如今天下之间,若说谁最了解陛下的心思,那必然就是皇后。
皇后肯提点他这一句,这番好意他感激在心。
没有人有义务善待于你,作为从小受尽了白眼冷待的卫青,更能体会善意的难能可贵。
“皇长女诸邑公主已经有十一岁的年纪,陛下跟我皆有意待诸邑公主及笄后,下降平阳长公主独子,平阳侯曹襄”苏碧曦站起身,和声道,“去病的婚事,你们也不要掺和,陛下定然会赐婚去病。”
能够跟平阳侯曹襄结亲,是陛下嫡亲的外甥,实在是一门上好的亲事,卫青感激地就要跪地谢恩,却见苏碧曦倏地绽开了一抹极其柔和的笑容,看着练武场的月洞门处。
着深褐色长袍,披着一浅黄色绣黄竹披风,腰间系了一个牡丹香囊的刘彻从月洞门走了过来,手臂上搭着一件灰白色斗篷。
卫青立时叩拜行礼,“陛下万安。”
“起来”刘彻走近他们,先是用手试了试苏碧曦手上的冷暖,将手上的斗篷给她系上,而后扶着苏碧曦的腰,“事情办完了?”
刘彻虽然这么问,但是并没有打算给苏碧曦拒绝的机会,淡淡地扫了一眼卫青,“皇长女下降的诏命就会颁下,你们好生准备。”
公主下降,规矩礼仪繁琐,需要准备的嫁妆更是从出生就备起,自然是需要细心筹备的。
“卑臣谢恩。”卫青恭声道。
苏碧曦今日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便依偎在刘彻怀里,让他牵着手,一手还揽着她还未显怀的腰肢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