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夫家的生活与这两年的经历形成鲜明对比,她第一次委屈到几近窒息,豆大的眼珠接连砸在粗粝的手背上。
等杨二丫回到房间后,她已收拾好了情绪,只眼尾还有一点红,她笑得柔和:“囡囡来,娘给你蒸了鸡蛋羹。”
时归敏感地发现异样,难过地低下头,却并未说什么。
杨二丫说:“等过了今日,囡囡就是一岁了,也该有自己的名字了……娘亲是不是从来没有跟你讲过你爹?”
“说起你爹,却是个极好的人,他博学多才,却从不恃才傲物,待人又是和善,于长辈尊敬,于妻子爱护,年纪轻轻便成了秀才老爷……他姓时,”
“荷花开后西湖好,载酒来时[1]的时。”
“囡囡便叫……时归可好?盼归盼归,只盼君归。”
对于素未谋面的亲爹,时归很难生出什么感情,甚至还有一些埋怨,怨他为何要留娘亲独自受苦。
偏偏在娘亲嘴里,爹爹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纵使消失了两年,依稀不改他在娘亲心目中的印象。
杨二丫说:“你爹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只要等他处理完,能脱身了,肯定就回来接我们娘俩了……”
“阿归啊——”杨二丫轻叹一声,将下巴搭在女儿头顶。
她缓缓闭上眼睛,无声幻想起夫君归来的那天。
随着年岁渐长,时归在襁褓时的记恨,到底没能报复回去,只因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
便是她将家里人的恶行说出来,除了撕破脸面与之彻底交恶,并不会改变她跟娘亲的处境。
虽然时归很想跟娘亲搬出去住,可她这两年也从其他人的口中陆陆续续得知,这个想法是无法实现的。
便是她如今所在的杨家,也是望蜀村的外来户。
虽不知杨家为何舍弃故地举家搬迁,可杨家能在望蜀村落脚,全凭家里人丁兴旺,又给村长使了好些银子,这才分到了一块宅基地,起了大小五间房。
当然,这五
间房里并没有时归和娘亲的住处。
早在她周岁时,她和娘亲就被赶去了灶房住,在灶台不远处用稻草铺成床,抬头就是漏风的屋顶。
杨家在望蜀村扎根尚如此困难,换做一个没了夫家没了娘家的寡母,还带着一个仅两岁的女儿,更是难如登天。
而且时归还亲眼见过,村头的老光棍多次纠缠娘亲,全因娘亲及时跑回了杨家,才免去了糟践。
若她跟娘亲搬出去独住,就算能解决了住处和生计,可安全呢?那些不怀好意的恶人呢?
也正是因此,哪怕杨二丫在娘家备受磋磨,也始终不曾提过离开,数不尽的委屈和痛苦,皆被她吞进了肚里。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尽全力给了女儿一切。
或是从地主家得来的一点吃食,或是新年时缝制的一件新衣,又或者是春暖花开时的一次小小踏青。
在无数的恶意中,时归却始终被母爱所包裹。
杨二丫用她瘦弱的臂膀,给女儿撑起了一小片天地。
……
因为家里人对杨二丫的不善,底下的小辈也是有样学样。
碍于长辈身份,这些孩子对杨二丫最多只是呼来喝去,可等面对小他们许多的时归时,便无所顾忌了。
野孩子,小杂种,没人要……
在此之前,时归从未听过这样难听的脏话。
小孩子下手没个轻重,就算只是朝着时归扔个石块,也难免会给她留下一身的淤青。
娘亲在家里已经够难了,时归并不愿再让娘亲分神。
无论在她外面遭受了什么,等回了家,她一律隐瞒,最多不过说一声“不想跟他们玩”,央着娘亲带她一起去做活儿。
这样不光能远离那些劣童,还能跟娘亲待在一起,帮娘亲一点忙。
好在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