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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宫每三日才开课授,因此他仍然时常往师翁家中去,偶尔错过了台城落钥的时间,干脆留宿于师翁家中,可母嫔时常召他往愉音阁相见,嘘寒问暖时多,但跟他说起内廷之中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阴谋事也着实不少,他一度也以为母嫔在宫里如履薄冰,幼年的他,时常忍不住计划,是否能有妙计助母嫔脱身于深宫。
前生的时候,他并没有发现母嫔的贪婪野心,纵然知道母嫔刻意示好谢夫人,他也以为母嫔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保护他,直到父皇驾崩,变故突发,那时他仍在怀疑母嫔是为人陷害,母嫔和外祖父都是无辜的。
但后来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太充足,他一遍遍地梳理,千百遍地分析,他只能承认母嫔及外祖父固然是被他人利用,但也实属自遗其咎。
恨过吗?
他根本没有再往下思考,他更没有想到,他的人重会被重启。
他从没有被父皇寄予厚望,可做为一个给东豫带来好运的皇子,他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收获了父皇的珍爱,他是诸皇子,最幸运的人,但也正因如此,他被母嫔当成了实现欲望的筹码,他无害人之意,可他却连累了胞妹,也是他所求,父皇才不得不把江嫔处死。
血淋淋的真相,不久前才真正摊开在眼前,可他还在犹豫,他期待着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避免前生的祸殃,又不必对亲生母亲“刀戈相向”,归根结底,他不想承认母嫔已经无可救药。
瀛姝说,如果想保住平邑乔,保住母嫔的性命,只能彻底摧毁可以被母嫔利用的一切助力,如今,他的外祖父已然被困成了秣陵别苑,别说国事,就连家事都无法干预,羊太君也被流放去了建康城外,永远不得回京,母嫔已经无用可用了。
除了他这个儿子。
这就是他必须要面对的,他不能再顾忌母嫔的心情,他要让母嫔明白——我只能保你的平安,也能让你锦衣玉食地颐养天年,可我绝不会受你操控,再为你手中刀匕!
此季,西风温柔,恰似东风缠绵,秋已向残,可冬的凛洌尚不逼人,南次想他也受到过母嫔的温情相待,他初习骑术时,不慎伤了膝盖,母嫔知道后亲手替他敷药,叮嘱了又叮嘱,务必要万事当心,他也从缺少母嫔亲手裁绣的衣裳,从内到外,从头幞到足衣,母亲替他做的衣袍总是格外合身些,在平邑伯府居住时,他还看过母嫔入宫前所写的诗赋及描绘的画作,无论文字还是画笔都是那样柔婉,岁月静好时,性喜与世无争。
他当时还想,血缘真是取奇妙的事物,他的眉眼也似母嫔,性情更似母嫔。
却原来一切都如镜花水月,本应最亲近的人,却陌生如歧途之客。
愉音阁就在前方了,宫墙艳丽,墙内一株梧桐,黄叶飘洒于墙上乌瓦,尚且打着转,依依不舍地徘徊,这一刹宫墙里清秋,依然如此夺目。
桐猗,是母嫔的闺字,是他回回书写都要减笔的二字,他也画过一幅母嫔的肖像,却自愧不得母嫔的一分风采,画轴便一直收藏着羞于让人目睹,他突然还想起了,他央求过瀛姝替他描绘,瀛姝没答应,他为此还气了两日,当年也忘了追究原因,只觉瀛姝又是犯懒。
步辇落下,南次的目光,在终于从乌瓦面坠地的黄叶上停驻一瞬。
乔嫔此时在正堂,堂上已经铺呈好了织毡,便是不着鞋履,踩在织毡上也并不会让觉足底生凉,她虽一直在踱步,安坐不下来,柔软的足衣踩在织毡上,不能形成脚步的回响,正堂里很安静,没有宦官及宫人敢靠近,南次在正堂外,只能自己除去鞋履,直起身时,乔嫔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母子间,隔着条高门槛。
一炉伽南香已经燃至残丸,飘溢着甜腻的气息,使人心中,莫名徒添几分烦躁。
“我问你,你可知道陛下命帝休去廷尉署监审之事?”
乔嫔并没有将儿子堵在堂外,可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