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这片湖泊的深处,被雾气所笼罩的地方,一处贴满了符纸的鸟居结界下,她的本体仍旧在柩笼中沉眠,仍旧等待着幽婚新郎的到来。
期待着和他合三为一、共同分担寂寞的那一天。
「那一天,已经不会来了。」
放生澪寂寂想到。
忽然间,头顶传来清凌凌一声铃响。
嘎——嘎——
群鸦自浓郁的雾气当中四散开去,高高盘旋于天顶。
浓雾中,仿佛有一个小点由远及近而来,等靠近了,才能发现那是一叶雕刻满咒文的漆黑木舟。
破开波浪,舟楫无声靠近。
像是知晓最后的时刻已然来临,白发少女慢慢从水中站起。
随着她起身,祸津阳的光芒愈发强烈不可直视,血红刺眼,叫人看一眼,便觉如坠终焉。
在那光芒下,水面中慢慢浮出了许多巫女、神官的虚影。
他们游魂一般飘浮在湖上,面容呈现出被夜泉污染过后的斑驳,褴褛的神职衣装在这种情况下,更显得不祥至极。
这些全是因为历年以来的仪式而殉葬的人们,他们中、有的因为执行了她的绳裂仪式而与她一齐殉葬。有的身为她的同期巫女,作为镇压黄泉的中柱陪同她一齐入匪。
此刻,这些人们全都目不转睛地默默注视向白发少女。
——他们的真身早已敌不过黄泉的侵蚀,在百年前就溶化在了黄泉当中,只剩下不甘的灵魂、昼夜不舍地游荡在黑泽之上。
在死后也为自身职责所操控,引诱着心灵纯洁无垢的少女进入此处,化作人柱帮忙镇压黄泉。
「等我彻底溶解,或许连像他们一样游荡在此的资格也没有……」
在他们的注视下,放生澪涉水而过,一步步靠近小舟。
这艘独木舟将会带着她穿越彼岸湖,重新回到柩笼中,等待被孤单溶解的命运。
这是她的命。
「我一直一直以来,就在做心理准备了。」
放生澪告诉自己。
「年幼的我体弱多病,大家都说我活不到十岁。」
「我已经,做得够好了。」
她往前走一步,步履就越沉重一分,越靠近木舟,脚步就越慢,即使是这样,她也没能停下前进的步伐。
严寒刺骨的湖水从脚踝一直上升至双膝、腰线,到后面,沉重感几乎已经压得她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有人在身后拉住了她的手腕。
……
“澪。”
天空高飞的鸦群,四处游魂注目向她的目光,照耀在身上的祸津阳的光芒,在此刻猛地都化为残影、向上拋飞远去。
在一片绯红的世界中,耳边响起来命运的变奏曲。
放生澪僵硬着回过头,看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庞。
像是被雨打湿的微卷的黑发,在末端是被烈火灼烧般的赤红,鬓发之下掩藏着的日轮耳饰,随着他的动作慢悠悠转动了半圈。
夕阳下,青年赭红色的眼瞳剔透且清澈无比,只会在梦中出现的人,此刻却近在咫尺般、低头看向她。
“澪……”
他再度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伸出手将她拥入怀里,含糊不清的声音是从她的颈窝处传上来的。
“……对不起。”
——
在下雨的夜晚里做了一场梦。
醒来的时候分不清白天和夜晚,只有梦的轮廓是如此清晰。
他在她认为无人相伴的终局里,忽然地出现了。
格格不入地、蛮不讲理地闯入到这里,没有任何前兆。
继国缘一向她道歉。
“……澪给我的铃铛,不见了,被我弄丢了。”
声音中难掩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