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俩正在暖阁里说话,三小姐身边的大丫鬟轻罗正拿着几张尺头和刺绣花样请二人挑选。
三小姐为人清高,从举止就能一览无余,顾双进门时,扶着九小姐给她行礼,九小姐脾气直,却还算乖觉,也学着八小姐说了几句漂亮话嘘寒问暖,三小姐只是一挥手,什么话也没说,就让这姐妹俩坐到自己身边来,似乎不喜欢虚情假意那一套。
怪不得九小姐这么兴奋,原来世上专有一种人是不喜欢谀词的,正是八小姐的克星对头。
六小姐帮着解释:“三姐姐正在挑做春衫的料子,还说着要给咱们这些妹妹们每人做一件,八妹九妹快来选选自己喜欢的。”
八小姐先过去,坐在三小姐右手侧,三小姐六小姐本就是挨着的,如此一来,九小姐只能挨着六小姐了。
轻罗立刻把尺头递了过去,是缝在一起,能像一本书一样打开,一页页翻着看,顾双粗略一打量,有不下四十种料子。
她刚入府不久,不知金陵城的世家圈子里正流行什么,如今一看,全明白了。
三太太偏爱的艳色似乎已非大势所趋,上面的料子全是豆绿、水红、虾红、松花、莲青、柳黄、翡翠之类,一水儿的素净颜色,再看看小姐们身上的衣服,纵然是厚重的冬装,也不过是蜜合、葱青、玫瑰紫这些稍稍浓郁些的色彩,称不上艳丽。
原来三太太那样大红大绿的审美,早已不入时了。
八小姐翻来翻去,像是拿不定主意,受宠若惊地道:“多谢三姐姐费心,可怎么能让姐姐破费呢,不知姐姐选了什么?”
不劳三小姐开金口,六小姐已代为回答,说了四五样,又说其余的还在挑选,没拿定主意。
三小姐倒很大方,只是道:“这也是我做姐姐的心意,咱们姐妹一场,朝夕相处的机会也不过十几年,转过年去,我就该去蒋家了,算是给你们留个念想吧。”
说这话时,看不出喜悦还是难过,总之她这个人一切都是冷淡的,眼神中更是目无下尘。
八小姐眼珠转了一圈,把尺头递到九小姐手里,笑道:“正巧,姨娘那边也张罗着要做新衣呢,我不急,妹妹先看吧。”
九小姐满腹怀疑地接了过来,想不通八姐怎么变得如此懂谦让。
顾双心里却敲起了警铃,三小姐是个清高的人,事事不落窠臼,自然不屑和别人一样,她只选了四五样衣料,可余下的,心里八成已经有数了。
现在让九小姐选,就像是过地雷阵一样,万一夺了三小姐心中所好,倒不会因此起争执,可终究是一根刺,也正是如此,八小姐才如此慷慨,实则是让九小姐挡刀。
可巧这时丝绫进来说五小姐到了,顾双一看,陪着的除了那日见过的茉香,还有一个眼生的丫鬟,两人手里都抱着什么,应该是带来的礼物。
顾双便趁乱把尺头收了,放在桌上,朝九小姐摆摆手。
自从今早请安时,顾双提醒她不要和八小姐使脸色,九小姐便渐渐信服起她察言观色的能力,此时虽不便细问,却也记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把这件事推掉。
五小姐进门,先行礼寒暄半晌,饮了茶,才像突然想起来似的,叫茉香和另一个名叫桃华的丫鬟把礼物拿出来。
这时人也齐了,三小姐房里的丫鬟都在花厅摆席面,姐妹五个正好借着空闲聊起闲话。
五小姐带来的是五幅花鸟图轴,依次是群芳艳羽图、残荷鹰鹭图、秋鹭芙蓉图、斑鸠红梅图、桂菊山禽图,都是画院名家吕乐愚的手笔。
三小姐雅好丹青,见到图轴后眸子一亮,脸上也有了三分笑意,这笑意不是朝着五小姐去了,目光只是紧紧锁在眼前的图轴上。
“常听吕乐愚吕先生画风浓丽,为人却是最孤高不群的,士大夫不合他意的,便是一掷千金也难求的一笔翰墨,更何况妹妹手中这五幅图轴,设色工丽却无匠气,笔走游龙,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