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车站站了会儿,发现有一辆车上突然下来好多乘客。
再定睛一看,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两个艾滋男孩,他们又在胁迫司机给钱了。
司机这次给了二百块。
小点的男孩子喜滋滋地接过钱,揣进兜里,大点的男孩子用力往他后脑勺一拍,把他的钱拿走了。小男孩摇头晃脑地,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大男孩后面,两条腿瘦弱不稳,大点的男孩过几秒回头看他一次,后来索性跟他手牵着手一起走。
两个相互依偎的人影往别处徘徊而去。
“这两个没得爷娘的死小孩!”
骆北延听见乘客和司机都在骂,虽然听不太懂,但也想象得出是很毒辣的言辞。
他隐约有一点摸到了边缘。
但还不太确定。
余窈和余帘儿就像那两个男孩一样,是无法选择的相依为命。
没有人会对她们好,所以她们只能对彼此好。
没有人爱她们,所以她们爱彼此。
伤害和折磨都是日常,但无论如何不能背叛。
因为一旦背叛,就没有人来爱她,也没有人可以去爱了。
余窈对余帘儿,大抵是这样破釜沉舟又毫无选择地爱。
骆北延只能寄希望于余帘儿永远昏迷。
否则他没办法胜过那个女人。
另一边,余窈也回到了那栋老房子里。
这座楼一点也没变,像个小小的蜂巢,里面塞着一格格的家庭。有些已经烂掉了,有些还在努力产出会被城里人瞬间夺走的蜂蜜。
余窈一阶阶往上走,喘息声越来越重。
楼道里堆着蜂窝煤,大半面墙都是黑的。小小的窗格里透出一丝丝光线,反而比完全黑暗的地方更加压抑,因为这几束光看起来像极了牢笼的栅栏。
越靠近楼上,步子就越发沉重。
余窈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加油,骆北延还在车站等着。
终于,她走到了生锈的铁门之外。
不知道钥匙换了没有。
没换也不要紧。
余窈撩起袖子,从铁门上的缝隙里伸手进去,在铁防盗门和木质房门之间摸索,更快找到了备用钥匙。她打开门,里面冒出一股酒味和馊掉的食物味。
“萧悯?”余窈看见里屋有一点闪烁的光,好像是谁在看电视。
里面“咣当”一下,好像掉了什么东西。
然后,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挡住了房门口的光,
“谁啊?”男人声音很哑,被烟酒腐蚀得太厉害了。
余窈手心有些冒汗。
——这是当初伤害余帘儿的人,也就是萧悯的父亲。
他好像没认出余窈。
“伯伯,我是萧悯的同学。”余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其实她双手都在颤抖,“他在家吗?”
“不在,打球去了。”男人打了个酒嗝。
“哦,那我先走了。”余窈方言说得利落,对方有点醉,也没生疑。
她这几年变化很大,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
那个男人认不出很正常。
他摇摇晃晃地回房间。
余窈没有出去,而是摸进卧室,从床下拖出个铁皮盒子。
这盒子有锁,而且重得要死。
余窈扯了块枕巾在它下面垫好,然后提着两边环扣,憋足了气把它拖出来。
楼道里有消防斧。
她拿出斧子,高高抡起,牟足了力气把盒子砍开。
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里面乱七八糟的纸片全飞了出来。
有房屋产权证、出生证明、身份证之类的。
余窈飞快地找出萧悯的东西,然后拿起一沓老照片,扔下斧头就跑了。
她下楼时踹翻了楼道里的蜂窝煤。
那个男人醉醺醺地追出来,刚迈出腿就被这堆煤绊倒,像个大圆西瓜似的滚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