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但一言一行都淡然而令人信服,没有孩童的习性和稚气,看着挺可爱的。不过,有这么多的人围着他转、听他发号施令,他天然地这样有上位者风范,似乎也有道理。
家庭医生为他仔细消毒包扎,温有宜在一旁问:“你今年几岁?”
“十四。”
“比陆陆大五岁呢。”温有宜若有所思,“你……你有家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我有家,在汕市,南山岛。”
一听他不是澳门人,温有宜吃惊起来:“你家不在澳门,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又被那种人追?你的通行签注呢,在身上吗?”
就算是要做非法人口走/私,这蛇头也太有耐心也太敢冒风险了。
被自己的养父卖去泰国当雏鸡,这种话没有人说得口。柯屿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跟家里人走丢了,你不用送我,把我带到海关,交给大陆的警察就可以。”
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温有宜给他留下字条:“这是我们在香港的地址和电话,你回了家,给我写信或者电话都可以,让我知道你是平安的。”
商陆拉低她,温有宜“嗯”了一声,把耳朵贴近他,听了两句,脸上浮现笑意。
“你把你的地址也留给我吧,要是有一天我们去大陆做客,也去探望你。”温有宜柔声说。
柯屿俯首写下长长的地址,字很漂亮,心里却没有抱期待。他知道的,这不过是成年人虚与委蛇的客套,就如曾经的那一对教师夫妇,走了便是走了,告别了便是再也不见,没有“如果”,那个“要是有一天”永远也不会到来。
商陆送别他,约定下次再见,与他拉勾:“别骗我。”
柯屿笑了笑,越过彼此之间的阶层鸿沟,轻轻抱了抱他:“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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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年纪大的骗年纪小的总是天经地义,三十几的骗十几,十几的骗更小的,都觉得无伤大雅,不过是哄骗与玩笑,要是当了真,那正是你年纪小的证明,正是年纪小必要经历的苦。
商陆等啊等,等了许久,从没有接到过来自柯屿的信件和电话。
温有宜说:“陆陆很想跟柯屿做朋友呀?”
商陆点头。
“为什么?”
“一见钟情。”
温有宜打他屁股:“让你好好学中文了!”
商陆迷茫地眨了眨眼,满屋子人都笑疯了。他把这件事写进信纸里,每一笔都很用力的字迹,慎重封好后寄了过去。
石沉大海,柯屿没有回信。
没有人知道,这封信花了他两个小时,写得他手腕都疼了。
商陆渐渐明白过来,原来柯屿并不想和他交朋友,他以为这是他按部就班的人生中非凡的际遇美丽的相逢,对于柯屿来说,却不过是一场小小的意外,像花落进水里,涟漪是有限的,水还是那样的死水,并不会因此变得芬芳。
但他想不明白的是,柯屿没有回信,更是没有话可以聊,也没有事物可以分享,这不仅仅是九岁和十四岁之间的差别,更是家徒四壁和富可敌国之间的天堑。他帮完工时,只挨着忠叔烟味呛鼻的灶台,偷偷地看信,看他学画练琴那些有意思的事,还有中文好难的苦恼。小孩子的世界很简单,他从商陆的信里知道了,一个美好的童年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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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坚持单方面写了三十封信,每月三四封,恰是一年的光景。
柯屿把信收好,夹进书架。
奶奶笑眯眯地问他:“叨叨是不是交朋友了?”
唇角扬起些微弧度,更多的笑意和遗憾都在眼睛里,他轻轻“嗯”了一声,“是个小朋友。”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