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亮一听,气得不行,抬脚踹了一下门口的石磨,啐了一口,“妈的,立春他娘嘴里是含粪了吧。”
赵婉儿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是一沉。
怕就怕这种事。
原主出去读书是胡蝶软磨硬泡好久得来的,这一回
来,要是黑亮让其他人说动,硬要她招婿,她该怎么办?
除了那条小路,赵婉儿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逃出村子。
就算她知道无数条路,可只要他们守在村下,那就一逮一个准。
赵婉儿心里沉甸甸地回到了窑洞里。
胡蝶刚才好像就出去看了个八卦,后来就回来做午饭了。
赵婉儿到厨房里帮忙。
他们今天吃的是玉米面饼子。
胡蝶正在揉面,打算待会儿贴饼子。
她揉面的手指节粗大,皮肤粗糙,手里的活十分麻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胡蝶是个南方人。
在崁梁村二十多年的生活,最后让她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黑亮还在堂屋,他作为男人是不进厨房的。
胡蝶在灶里添柴火,添完洗洗手,去掐面剂子。
她一手压,一手贴,不用赵婉儿帮忙。
热气往上窜,模糊了胡蝶的容颜。
“早些走吧。”胡蝶轻轻说道。
赵婉儿拿着火钳捅灶膛,火苗噌地大了。
红红的火光映在她年轻漂亮的脸上。
跳跃的火苗,像是蓬勃的生命。
“正月里就走。”赵婉儿把木柴往里塞了塞。
胡蝶贴饼子的手没动,直到被锅沿烫了一下,她才急急地收回手。
“正月初几?”
赵婉儿目不转睛地盯着火苗,“正月初八。”
“咳咳。”胡蝶像是被烟呛住了。
她止不住的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
她用手抓住领子,非常用力,像是要让自己窒息。
她说,“你过完年就走。”
赵婉儿给胡蝶递了一碗水,摇摇头,“正月初八。”
胡蝶喝水,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大力吞咽着,像在吞咽这一辈子的苦。
她背过身去,把好了的玉米饼子拿起来,“有些人,一辈子就这样了,顾好自己就好。”
赵婉儿却道:“如果你真是这样想。”她重新坐到了灶膛前,“那你当初就不该让我读书,更不该让我
读大学。”
胡蝶为了让原主读书,不知费了多少口舌。
若真的顾好自己就好,胡蝶不必在看到女儿小小年纪,心软善良时将她送去读书。
一个读过书,心地善良的女孩儿,她真的能对这些事视而不见吗?
胡蝶想过,她想过,让女儿为这些人抗争。
所以她利用了原主的善良,所以她拼命让原主受到更好的教育。
而她最后却劝原主不要回来了。
大概是母爱泛滥,最后还是舍不得,或者认清现实,最后认命。
“我后悔了,我让你跑,跑得远远的。”胡蝶在涮锅,手上不停,认命做一个农妇,她嘴里说着,“你是这里的人,你知道,这里的女人,跑不出去。”
以前还想过靠女儿,但二十年的时间,一切的现实都告诉她,不行,不行。
赵婉儿作为一个女人,她能跑出去,得益于胡蝶,得益于黑亮不能生,得益于她本身就是崁梁村的人。
赵婉儿拿起那盘饼子,“我回来的时候就说过,对这一切视而不见,我做不到。”
堂屋里,黑亮抽着旱烟,房间里全是烟草的臭味,和乌鸦屎的味道混到一起,似乎连新出锅的饼子都沾染上了。
“可以吃饭了。”赵婉儿招呼着,把一个温顺的女儿形象做了出来。
黑亮放下烟枪,拿了一块饼子。
胡蝶把锅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