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轻很浅,顾衍站在门边上根本听不清,林瑾也好像根本没发现他,还在盯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顾衍走得足够近了,才听清他到底在念叨着什么——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林瑾一直在重复这三个字,每说上三遍,他便停顿下来,对着镜子微微笑一下,隔上几秒,又重复三遍。
像中邪似的。
引起顾衍警觉的是一个非常小的细节,他发现镜子里的林瑾穿着的衣服,左边的衣襟压在右边衣襟上,左边的衣襟上是扣眼,右边的衣襟上是一排扣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衍停顿片刻,他怕陈溺无法理解,特地用手指勾住自己的前襟,问了句:“你能明白吗?一般衣服的扣子都是在右边,左衣襟压右衣襟,镜子里应该是相反的才对。”
除非镜子外面的林瑾,穿着扣子在左边的衣服,镜子里他的穿着才会扣子在右,扣眼在左。
陈溺点了下头:“他从头到尾没有和你说过话吗?”
顾衍:“感觉不对我就跑出来了,可能是我太敏感,跑出门的时候……就觉得林瑾有在看我,不过我是背对着他跑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黑滋尔说:“我在一本文献上读到过一种叫“生右死左”的规矩,也被称作为右衽。”
陈溺仔细回忆起晚餐后他与林瑾交谈时的画面,那个时候的林瑾,他的穿衣并未让陈溺感觉有哪里别扭。
也就是说,林瑾是在独自回到房间那段时间里变得不正常的。
陈溺:“我们去看看。”
顾衍仍在发憷,他又不想再一个独处一室,只好跟着陈溺与黑滋尔再度回到那个有林瑾在的房间。
三楼从左数起的第二个房间,房门虚掩着,顾衍慌张逃离的时候忘了关门,暗淡的橘光顺着门缝淌出屋外。
随着三人一步步逼近那扇门,顾衍开始紧张得不断吞咽口水,头皮一阵发麻。
黑滋尔挡在陈溺前方,轻轻推开了那扇虚掩的房门。
屋里没有什么窃窃私语声,反而是有一道强劲的水流声,正从洗手台那边传来。
洗手台的水笼头没有关,白花花的水柱冲刷在半只开瓢的脑袋里,水池里躺着半个人头,那半颗头颅仿佛摔碎的西瓜,露出内里的白瓤,柔软的脑瓤被激流的水柱冲打出一个深深的凹陷。
那颗头的下颌将将好卡在水池边沿,下颚下连接着脖子,再往下是一个人的身体,下半身跪在地上,双手耷拉在身体两侧。
从衣着可以认出,洗手台隔间缺了半个脑袋的人,正是林瑾。
顾衍彻底被吓破了胆,两只手一左一右,各抓着陈溺与黑滋尔背后的衣物布料,生怕他们两人会丢下自己开溜。
陈溺挣开了顾衍的手,走过去先关上了水笼头,林瑾的脑壳里积了大半的水,白花花的脑子被水流冲成了一碗烂脑花,连镜子上也溅了不少白色的脑浆。
顾衍的左手被陈溺甩开,又两手并用地抓住了黑滋尔的衣物。
陈溺的视线从林瑾身体上移开,抬起头看向黑滋尔与其背后的顾衍,眉间不着痕迹地蹙起,他又很快低下头去,继续观察起林瑾身上的伤口。
接触到陈溺的视线,黑滋尔干脆脱去了外套,丢下顾衍一个人站在原地,两三步走向陈溺身边。
黑滋尔:“你在看什么?”他明知故问,单纯是在吸引陈溺的注意力,即便林瑾已死,考虑到陈溺与这人以前也交往过一段时间,就很不高兴陈溺的视线集中在那具尸体上。
陈溺指了指那颗装着脑花的露天头颅,说:“林瑾的尸体上没有其他外伤,只有脑袋那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啃下来了一圈。”
脑袋里剩下的那些碎脑花肯定是不够一整颗大脑份量的,就是不知道,缺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