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响起,这次听上去密密匝匝,连成了一个点儿。外面传来一声声隐隐约约地呼喝:“站住——别跑!”一阵紧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鲁贞元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了急促的敲门声。鲁贞元一骨碌爬起身子,披衣下床,刚刚摸黑把脚丫子插进鞋窟窿,就被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王小瑛一把抓住了胳膊,问他干吗去。鲁贞元说有人敲门。王小瑛使劲拽了拽他的胳膊,说我也听到了,你知道是谁啊!就随便开门。鲁贞元沉吟不语。正待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鲁贞元对着妻子低声说了一句,我过去问问。挣开王小瑛的手蹑脚走到门边,压低嗓门儿问道:“谁啊?”
“是我啊!先生。快开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急促的声音。鲁贞元一听到这个声音,即刻想到她是谁了。迅速拔开门闩,毫不犹豫地拉开了屋门。房门刚刚打开,“噗通”一声,由外面跌进来了一个人。鲁贞元蹲下身,映着贡院门口挂着的那盏红灯笼的微亮仔细打量,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白天找他测过字的女学生。鲁贞元先关闭房门,插牢门栓,冲着呆立在床边的王小瑛低喝了一声:“傻站着干吗,过来帮忙啊!”
夫妻二人合力将地上倒着的女学生架了起来,架着她又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不能把她放到床上,外面有人追赶,假如进屋搜查,马上就会暴露目标。正当二人不知所措之际,偏房门口站着的一个黑影悄然发声:“把她架到我屋里来。”鲁贞元扭头盯着黑影问:“娘!你屋里那么小,咋能藏人呢!”这个黑影正是鲁黄氏。鲁黄氏说:“你尽管架进来,我这屋能藏人。”夫妻二人便把女学生架进了偏房。鲁黄氏爬到木床上,滚开睡觉的被窝,又一块一块地掀开了被褥底下压着的厚木床板,显露出一处硕大的床洞。这是今天鲁黄氏发现的一个秘密,她本打算晒被窝,却无意间发现这是一张夹层床,光键时刻能藏身。鲁黄氏迅速在木床夹层铺展开一床被窝,夫妻二人把已经深度昏迷的女子放进了床洞。鲁黄氏排好床板,又于其上展开自己睡觉的被窝,随即脱了衣服钻进了进去。
鲁黄氏做这一切的时候,王小瑛早就来到了堂屋。鲁贞元帮着娘藏好了人,踏出了偏房门,发现王小瑛正跪在地上,握着一块抹布擦屋门口地上的血渍。那一刻,他为王小瑛的胆大心细而感到敬佩。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门外杂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想赶在他们闯进来之前清理干净地上的血渍,实在是不可能。鲁贞元急中生智,从门后挂着的褡裢里取出摆摊用的地毡,于门口地面铺展开来,把地上的血渍遮盖了个严实。鲁贞元铺好地毡,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外面有没有?”王小瑛说肯定有。鲁贞元问他们会不会进咱们家。王小瑛说会。鲁贞元又问他们会不会察看。王小瑛仍然回了一句会。王小瑛之所以如此笃定地回答鲁贞元提出的一系列问题,是想告诉他,追击者不是傻子,也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要把所有容易暴露的漏洞都堵上。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屋里的血渍好办,门外的血渍又该如何处理?况且门外的追击者似乎已经近在咫尺,鲁贞元甚至已经听到了门外追击者的交谈声。一个说我刚才看到她就倒在这家门口了。另一个说我也看到了,到他家去搜搜。怎么办?正当鲁贞元一时手足无措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枪声,厚厚的屋门板一阵晃荡。外面的人显然是朝着房门开枪了。子弹之所以没有穿门而入,或是打在门板外面的虎头环上了。门板上镶嵌着一对厚铜打制的虎头环,子弹打不透。鲁贞元听到这声枪响,由心底蓦然翻涌出一股子怒火,怒哞哞地暗骂了一声:“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