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勖断断续续笑了几声,胸腔里像是藏了个鼓风机般吵闹,“你本在大千世界的十丈软红里恣意逍遥,朕却私心将你带进这囚笼般的高墙之内。你可曾怪过朕的一意孤行?”
“从未。陛下乃月楼之友,友人之间何谈怪罪,不过是你情我愿。”
李勖像是松了口气,声音也小了下去,如同漫天飘零的蒙蒙细雨,似有似无忽强忽弱,“朕还记得第一次在揽月楼里见到你。那出戏是盗仙草,你的一手双枪耍得可真漂亮啊……”
皓月当空。
庄宗帝李勖,崩。
驻军于城门外的李源闻之大喜,仰天长叹,高呼三声:“死得好!”
梨园中,彦琼和管事满脸急色推门而入,“公子!人齐了就差您了!”
“怎么又不敲门?”
屋内,俞九如抱着圆圆滚滚的狸花猫,葱白似的指尖揉着它的耳朵,小毛团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他转过身,一袭素色麻衣在夜色中白得刺眼。
“小团子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就要生崽了,到时候记得提前买好羊奶。还有江南多雨,阿伯你腿脚不好,每日睡前拿热水泡泡总能舒坦点。彦琼,管好自己的嘴出门在外别得罪了贵人。”
彦琼一愣,“公子说这作甚?”
俞九如弯起眉眼,“新帝登基举国欢庆,怕是没人记得陛下新丧。我答应陛下替他服丧百天,百天后我便从水路出发,去到江南与你们汇合。”
彦琼正要说些什么,怀里却被塞进一只暖乎乎的胖猫。俞九如笑道:“我不在期间,楼里就要靠你与阿伯二人照料,可得帮我把家业看好了。”
“那你呢?!”彦琼急声问:“新帝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俞九如抬手指了指木几上的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在手,我怕他作甚。”
“那就说好了!”彦琼抱紧圆滚滚的狸花猫,试图压住心中的不安,“我和阿伯在江南等你,就等一百天!”
俞九如点点头,抬手揉了揉小团子的毛脑袋,又帮彦琼扶正发冠。
“好,一百天。”
他站在屋内,目送揽月楼众人离开这座雕栏玉砌的梨园。管事阿伯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又沉又重。
俞九如笑着同他挥了挥手。
“阿伯,一百天。”
他不能走。
他也知道他不能走。
因为他走了,他们就走不了。总得有一个人留下,成为新帝上任后点燃的第一把火。这人非他莫属。
俞九如拿起一旁的烛台,将蜡油尽数浇在了丹书铁券之上。免死金牌,前朝的东西又怎能免去新朝的怒怨。
雕栏玉砌的梨园被火舌舔舐。无论是价值千金的楠木,还是普普通通的红木,在点燃时都是同一种味道。
大厦将倾的味道。
涌入梨园的禁卫军依旧头戴银盔身着亮银铠,每走一步都震起细灰。
“宣上柱国景进觐见!”
俞九如身着一袭素色麻衣,那抹象征服丧的白惹恼了大业初成、心情甚好的新帝李源。
“臣景进叩见陛下。”
李源目光冰冷,“不对。”
“草民景进叩见陛下。”
“也不对。”
“罪臣景进叩见陛下。”
“还是不对。”
李源冷声笑道:“看来这位得了先帝宠爱的景大公子蠢笨得很,不如众位爱卿帮他想想该怎么说?”
殿中大臣纷纷进言以表忠心。
“臣以为,景进伶人出生,身份卑贱,自称贱民最为合适!”
“李大人此言差矣。依臣看来,景进伶人祸国乱政,当为贼子!”
“要我说李大人和孙大人都所言极是,不如就自称贱贼?”
新帝李源放声大笑,“众爱卿果然饱读诗书,颖悟绝伦。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