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利玛窦钢琴的琴身,里面的羽管多少都有些磨损。其中磨损最为严重的,就是被听出不对的E3。
修理这架钢琴会是一个大工程。
而就在这时,八皇子问我能不能制作一架全新的钢琴,他希望能够在母亲二十七岁的生日上弹奏新的乐器。“我对您说的击弦钢琴很感兴趣,”这位谦逊好学的小皇子用大人一样的语气说道,“听说它拥有更加多变的音调,金属一样清脆的音色,是吗?”
哦,万能的主啊,多么清澈而真挚的眼眸,没有人能够拒绝他的吧。
……
一六八八年六月三十日。
清国宫廷的“造办处”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这里汇聚了从千万人口中筛选而出的最灵巧的工匠。就像南怀仁神父赞美他们制造子母炮的效率那样,我现在必须要赞美他们制作钢琴的工艺。
或者我们不能管这个叫制作钢琴,他们在创造,仅仅凭借对击弦钢琴的描述和小皇子们天马行空一般的要求,创造出了一种全新的乐器。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九皇子对于宫廷中的“造办处”非常自豪。“就没有他们实现不了的愿望。”他说。
我们最终得到了六架新钢琴,它们拥有不同的键宽不同的音域,但无一例外地响亮、清脆,富有表现力。它们既能够表现像夜晚的贵妇人一样柔纤细的曲调,也能够慷慨激昂如同上战场的士兵。
就连皇帝陛下对对此大为赞赏,他临时召集了一次丰盛的晚宴,让我在晚宴上弹奏新的钢琴。参加晚宴的不光有宫廷中耳熟能详的大贵族,甚至还有皇太后、皇太子几名用帘子遮住脸的妃子。而这些帝国尊贵的成员无一例外出手大方。
唯一令我不安的是,在晚宴结束后皇帝陛下给了我一张陌生的乐谱,希望我能够将上面的音乐用新钢琴展现出来。我担心这是一首佛教或者道教的歌曲。哦,耶稣在上,上帝虔诚的信徒一定会谨慎避免异教的污染。也愿他能保护我探明事情的真相。
……
一六八八年七月一日。
今日清晨我一睁开眼睛,就想起了那张烫手的乐谱。在我向皇帝陛下询问这是否和佛教有关的时候,他突然爆发出的大笑让我非常不安。
我先带着那张乐谱去了东堂,可惜的是安多神父和他的兄弟并不了解音乐。在我不能弹奏那首乐曲的前提下,他们根本无从判断它是否同宗教有关,即便那两个鞑靼青年表示他们曾经听过佛教寺庙的乐声。
离开东堂后我非常茫然,只能沿着京城的大街往西走。北京城里非常热闹,人来人往,但这些平民大部分都不识字,能够认识乐谱的就更少了。大约是上帝的指引,在我不知道往何处去的时候,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白师傅。”
我顺着声音望去,看见了一辆用浅蓝色丝绸装饰的马车。而我天才的学生,尊贵聪慧的八皇子正隔着马车方正的窗户向我招手。
坐到马车上面之后我才知道,八皇子正在前往他名下的一家药店的途中。
“我有学习给人看病,”他说,“我听说欧洲用解剖的知识给人治病,白师傅对此也有研究吗?”
我当然知道解剖学,事实上,我们从法国带过来的书籍,有好几本是和医学有关的,包括萨维利的《人体的构造》。熟悉的话题可比陌生的曲谱要让人安心得多。我们在马上愉快地聊了一些与血液循环有关的话题。八皇子的知识储备再次让我惊讶,在我来到清国之前,我难以想象我会一个八岁的孩子交流高深的解剖学。
我不能把八皇子当成一个孩子来对待了,他心智的成熟不亚于任何一个成年人。
在犹豫了好久之后,我终于决定来征求八皇子的意见。我将那张烫手的乐谱拿给他,并表达了我对皇帝陛下大笑出声的担忧。
“这是一首很经典的乐曲,叫《凤求凰》。”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