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她在警校成绩,体能拔尖,拼了命从山沟沟考出来……哎,可惜。回去以后这辈子就这样了。你可不要像她。”
苏倾笔蓦然停住了,睁大眼睛盯着纸上自己写出来几个字,已不能算作是字了。
门让人敲了两下。
预约心理医生来为她做定期心理疏导,他带了一盒水彩笔,一沓白纸,脸上挂着和善笑容:“倾倾,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她配合着他们,画了两个小时儿童画,放下笔,冷静地对医生说:“我想起来了。”
“那天没有什么声音。是我不愿意爸爸妈妈就这么死了,想让你们再查查这个案子,才这样说。”
围着她人面面相觑,都松了口气,露出了宽慰笑容。
心理疏导终于结束了,他们把她送出了警局大门,外面阳光很刺眼,道旁梧桐叶呈现出浪潮一样渐变金黄:“你未来人生还长。忘掉过去,开始新生活吧。”
她背着书包走着,乖顺地笑着,转过头时,双眸黑如点墨。
忘掉?
这辈子都忘不掉。
路口停着一辆打眼黑色保时捷,车灯打着双闪,车窗上贴是偏振膜,青紫色镀膜像镜子一样,映出她毫无血色脸。
她猛地拉开门,坐上了车。
后座上男人看起来毫不意外,似乎等到了要等人,淡淡扭过头嘱咐司机:“开车吧。”
车子慢慢开动了,里面弥漫着真皮座椅气味。
“得罪了董健,对吗?”那个男人三十多岁,眉角有一道不太明显刀疤,近距离接触他,才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不近人情威慑。
他漫不经心地抚摸她放在座位上手背,激起背后一层细密鸡皮疙瘩。
他声音非常轻,多半时候是在用气音说话:“董健黑白两道通吃,左手鹰犬,右手嚣帮。你没死,命很大。”
嚣帮是晚乡新生黑恶势力,而鹰犬,大约是指晚乡被腐蚀掉公安系统。
苏倾黑色眼睛安静地看着前方,不知道是不是车里冷气开得太足了,她嘴唇有些发白,似乎有什么没想好,又好像什么都决定好了:“我想跟你,可以吗?”
“乖孩子,你很聪明。”他宠溺地夸奖一句,笑起来像儒雅教授,只是在言语间,偶尔露出刀锋样锐气,“毕竟整个晚乡黑道,我坐头把交椅,嚣帮跳了太久,我也很不开心。”
汽车上了高速,扎入晚乡市区烟尘中,远远将湾峡抛在后面。他将她手背放在唇边吻了吻,带着古怪虔诚。
“只要你听话,我会帮你实现所有愿望。”
这世间正义,总有降临方式。只是那个时候她小,等不及迟到正义,赤脚走了铺满荆棘捷径。
*
江谚抬腕看了看手表,从二中驶离时候将近五点。
上了桥,岸边带着腥气风吹皱河水,现出波光粼粼涟漪。
他放慢速度,舒适地乘着风,身后人全然不介意他背后汗湿,放松地搂着他腰,将脸轻轻贴在他背上。
江谚让她这样偎着,忽而生出一种相依为命错觉。
“我有个哥哥,比我大六岁。”他顿了一下,余光往身后瞥,检查她有没有在听:“我爸少数民族,能生两个。”
她黑而浓密睫毛垂着,保护着宝珠样眼珠,浅浅抿着唇:“嗯。”
“我哥从小就很优秀,聪明,懂事。我爸妈感情不怎么样,我哥是他们仅有连结点。”
苏倾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同她聊起这个,但还是耐心地听着,远处停了一排汽船,有缓缓移动着,发出悠远汽笛声。
“后来呢?”
“后来他死了。”他语气平平。
苏倾猛地把头抬起来,哑然看着他瘦削脊背。
“晚上放学回家,不配合抢劫,被劫犯杀了。抢劫犯一个礼拜就抓住了,判了死刑。”
“抢劫。”他笑一声,眼底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