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珠曦伸出狐裘下的双手,在夜雪掩映下的月色里怔怔看着。
“我不喜琴瑟,为了得到你赞赏的目光,不得不每日苦练,哪怕十指麻木了,也不敢有一刻松懈。因为我知道……你虽表面对我百依百顺,但只要有一处不如的意,就会用孤独来惩罚我。”
“……曦儿。”傅玄邈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他顿了顿,用克制隐忍的神色缓缓道:
“我们忘掉过去,忘记上一辈的恩怨情仇,重新开始好吗?”
沈珠曦露出一抹惨淡的苦笑。
“我忘掉的……只有抚瑟的方法。”她看着已然不再娇嫩的十指,低声道,“恐怕现在的我,就算眼前有瑟,也再也弹不出令满意的曲子了吧。”
“……不会的,只要我一日记得,”傅玄邈说,“就不会忘掉。”
沈珠曦朝他看去。
“来人。”
傅玄邈一声令下,立即有侍人趋步走房内。不到一会,两张琴瑟分别送到了两人面前。
“曦儿可愿今夜和我合奏一曲?”傅玄邈望着她,一难辨喜怒的眼中也不免溢出一抹期待,“……就像从前一样。”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沈珠曦一动不动了半晌,终于缓缓着面前的古瑟伸出了手。
傅玄邈见状,也重整了大袖,端正坐于琴桌前,十指轻轻放于琴弦上。
指尖落下,一曲有如朝凤初鸣的悦耳琴声便流淌了出来。沈珠曦面色一变,冷声道,“我不想弹这个。”
凤求凰的旋律骤然断裂,傅玄邈沉默片刻后,说:“曦儿想弹什么,就弹什么。”
沈珠曦略一思量,十指如流水抚动在古瑟上,《柏舟》的旋律顷刻而出,傅玄邈抿紧双唇,半晌后才开始琴瑟和鸣。
诗经中属于《柏舟》的那一页不可阻止地浮现在傅玄邈的脑海中。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每个字都像尖而细的长针,深深刺进他的胸口。
他闭上双眼,努力驱逐脑海中的异象。
转也好,卷也好,他原本就没有期望过。
鸠占鹊巢的卑贱血脉,就连仅有的海市蜃楼都是从他人手里偷来的。
他从来都不曾奢望,能够真正被人所爱。
浊光残影……
怎敢肖想明月。
……
与琴瑟和鸣的阁楼南北相望的雪院中,宫人大多已经睡下,只剩戍守的兵卒还在尽忠职守地守着房中的一盏烛火。
方氏皱眉听着窗夜幕中传来的阵阵琴瑟,对弹奏之人已经有所预料。
她只是没想到,沈珠曦会愿意再一次同傅玄邈琴瑟和鸣。
疑惑在心头萦绕了稍许,一个念头忽而划破她的脑海,仿佛晴天里的一道霹雳,让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太后娘娘?”侍立在外室的紫苏瞧见她的身影,立即问道。
方氏压抑着真实的心情,冷声道:
“……睡不着,扶我去书房坐坐。”
紫苏不疑有他,扶着她去到一旁的书房后,方氏要她准备香烛和佛像,紫苏一一照办后,方氏又神情厌恶地叫她离开,紫苏也只是略微犹豫,便因为相信她目不能视,翻不出风浪而退到了书房外。
待紫苏离开后,方氏口中低声念诵佛号,仿佛她每次礼佛时做的那样,人却快步走到了角落的书架前。
她略一扫视,便发现了夹杂在众书籍中的一本泛黄《诗经》。
方氏头一看,确认紫苏还在外室后,飞快地抽出了这本书。
里面是一首首耳熟能详的诗歌,方氏借助烛光,尽了全力才用较之前好了不少的双眼大概看完了整本。
书里的内容和她知道的诗经并无不同。
方氏紧皱眉头看了手中的书本许久,忽然将书翻《柏舟》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