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一个戒指,那时候我五大爷已经有了两家金店。我的老家盛产黄金,曾经和那里的煤炭一样闻名全国,淘金的人络绎如云,收金的店却寥寥无几,我五大爷就是看着这些才萌生了开店的想法。他的金店都不大,装修的也一般,但那叫一个火啊,简直可以用熙来攘往来形容,是啊,老百姓的日子终于好过了,吃穿终于不愁了,那些年清一色的蓝灰黑终于换样了,手里有点闲钱也终于可以打扮打扮自己了,而且我们北方人讲究穿戴,也讲究面子,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来评价东北人吗:苞米面的肚子,的确良的裤子。有肉得放在褶上,有钱没钱看身上,我们乐于把财富显示出来,金子就是最显著的财富,所以我五大爷的金店由此日进斗金。
我小苗姐从众多的戒指中拿出来一枚最不起眼的,眨着眼睛悄声对我说:
“要这个,这个纯。”我马上就知会了其中的含义,你看,有的事只能意会不能言谈。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八十年代中末期,要是放在现在,我想就不会那么畅通无阻了。因此我常调侃我五大爷:
“你这是和法律打着擦边球致富的啊。”
我五大爷微笑着回答我:
“这话说的没毛病,同时证明市场需要也没毛病。”
我爸就常常贬低我五大爷:
“就他?我不否认他有一些能耐,但他也不是那么清白,偷税漏税放高利贷,掺假卖次他啥没干过?哼!他就是运气好罢了。”我爸满肚子不服。也是,我的这些个大爷叔叔们,各个脑子里都装着挣钱的道儿,各个都不是“安分守己”的主,虽说做成功的只有我五大爷和我八叔——我五大爷在我们小城出了名,我八叔则在临县上了榜,我的其他的大爷叔叔们也都是花样百出,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只有我爸不行,我爸是他们兄弟中的穷人,不管他怎么折腾,这辈子始终没激起一点浪花,也是邪了门。从我认识我爸起直到今天,七十多岁的他还在挖空心思琢磨着赚钱的法儿,琢磨的都快走火入魔了,不管哪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跟着跃跃欲试,只可惜他像走了狗屎运一样,这辈子连三千块的外快都没有挣过,所以我爸一提起我五大爷和我八叔来,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又是愤恨。还是我妈说得对,我妈常对我说:
“佟仁也不看看他五哥,他五哥是干一行钻一行,行行称状元,哪像他,总觉着自己是匹千里马,屁,眼高手低,他连匹瘸马都算不上,整天个狗揽八泡屎,泡泡是粪汤,还好意思说人家。”我同意我妈的说法,我爸佟仁就想着投机取巧,就想着不劳而获,就想着天上掉下个大馅饼,恰巧还掉在他的嘴里,可惜,真的没有那种机缘巧合。
我五大爷不光会挣钱,还疼老婆爱孩子,尤其是对小芸和立秋,那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说实话,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我五大爷那么宠爱子女的父亲,说出来真是让人又嫉妒又羡慕。高中毕业后我到我五大爷家小住了几天,每天下午小芸要去上班时——那时小芸已经上班一年了,但她还是不想去上班,她只想赖在家里跟小伙伴们东扯西逛,遥哪的“浪”,或者跟着我五大爷遥哪的转,但我五大爷不让。为了能哄小芸上班,我五大爷答应每天给她十块钱作为奖励——那时我五大爷挣的钱,有一部分还得给那个卖水果的家里送去。因此小芸每天上班前那个画面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记忆里:
我记得每天下午小芸要去上班时,不管是我五大爷正在午休还是在谈着买卖,又或和别人聊着事儿,她都会理直气壮的喊:
“老佟,我要上班了。”
我五大爷老佟立即对着我五娘说:
“老严,给她十块钱。”
我五娘严玉兰便拿出十块钱来,小芸接过十块钱对我眨眨眼睛:
“晚上咱俩下馆子去。”然后高高兴兴地上班去了,看得我两眼发直心里发颤,要知道一九八八年那时候别说一